“明明，你要是不考第一，永远不要见我。”

我不知道兰萍的话是真是假。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要是考了第一，她一定非常开心，否则——没办法，我不得不再次拼起命来。但是对于这个第一，我觉得实在好难好难。即便是连升三级，我也只是考个及格；即便是读了两次四年级，我的成绩依旧平平。谁叫老师们总是这么说，只要考及格了就能升级，就能升学。

不过，我学习的劲头倒是有了很大进步，每次卷子一发，或多或少都有点长进。这天，数学老师又在订正卷子：

“请大家先按照黑板上的答案核对一下，然后，我再一题一题地给大家讲解。”

我盯着黑板一题一题地对着答案。对到最后，我突然发现，我的最后一题根本就没错，只是少了半边括号，我用笔轻轻往上一添，然后高高举起右手。

寒老师走了过来，用刺一般的目光一会看看我，一会又看看卷子，仿佛是在看外星人似的。

“没错，这题纯粹是批改错误。”

她把试卷带回讲台，用笔在上边划了几下，然后说到：

“最高分，68分，方清明同学是本次统考的全班第一，我们的及格率是2.78%而不是0%，我们不是全镇的倒数第一。”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象霓虹灯似地纷纷射向我这个物体，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从末有过的光茫。那感觉真是爽透了。

我终于考了第一，我终于考了第一，我终于考了第一……

按捺不住满心兴奋，我立马给兰萍写了一信：

亲爱的兰萍，我要见你，星期天一点钟，在芜城电影院，咱们不见不散。

星期天终于来了，在这个一别就是一百多个日子的春天里。

这天，父亲说什么也不肯答应我独自进城，我编了个谎言……我说我要去车站买支钢笔，于是父亲给了我五毛钱，并嘱咐道：

“学校小店没钢笔卖，要买到车站去买，早去早回。”

沿着铁路，我混迹于挑柴的、挑菜的、以及挑鸡挑鸭的人群之中，雄纠纠气昂昂地向北**。

约莫三四个小时之后，来到城南市场，所有肩上挑着的担子手上提的东西统统被搁了下来，沿着公路两侧排成两排。

这下，没了依托的我不得不独自前行了。于是，我坐了五分钱的公共汽车。赶到了学校曾组织俺们去看《左罗》的芜城电影院。

可是，一点钟过去了，兰萍没来。

二点钟过去了，兰萍还是没来。

三点钟过去了，依旧没见着兰萍的影子。

四点钟过去了，我不得不走离影院，怎么来的我还得怎么回去，即便就是不买钢笔，那点钱也不够我一张回程的车票。

兰萍为什么不来？她为什么失约？她干吗要失约……

一路上，我心一直翻江倒海，从未消停。

连日来，大家对我是愈来愈好。自从有了第一个第一之后，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甚至一直以为我“朽木不可雕也”的老爸对我的态度也统统都是判若两人。

前天，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从抽屉掏出一本厚厚的作文选。

昨天，寒老师将我叫至她的宿舍，拿出一本历届小学升学试题。

今天，父亲专门为我腾了间屋，将我的书桌搬了进去，并在桌子上放了只闹钟。

我也不含糊，找来毛笔，“刷刷刷”在墙上写下了四个大字——学习园地。

我按照时间表一丝不苟地拼起命来。

要见兰萍，我只有这样，只有拼命，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办法。我甚至把课间的、吃饭的时间统统都用了进去。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学习园地”也一天天发生着变化，一个人，两个人，四个人，八个人，最后，寨上毕业班的学生全在，小屋子再找不到一丝丝空隙。

最后的日子终于来了，教室里的桌子全被抬到了操场上，摆成一个大大的“口”字，就好比机关单位里的会议室。饭菜轮着圈儿在摆着，人儿轮着圈儿坐着，气势好不雄壮恢宏。

“同学们，今天，我们坐在一起，明天，你们就将各奔前程……十年之后，你们中就会有医生、教师、厂长、经理……当然，也会有由于种种原因被迫接下父母亲肩上重担、而从事农业生产工作的。但不管怎样，我代表母校全体师生，在此深深地祝愿你们，愿你们前程似锦，事业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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