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们公司门前对着桃园路，离桃园路有近10米的距离。在这个距离内有近100平方米的作业区。其它三面靠着仓库区。也有相当宽阔的空地使用权。

平时，公司的车队就停靠这在几个区域内。工人们也都在这几个区域内活动。他们在等待办公室调度的空隙里，在仓库的平台上，席地而坐，或打纸牌,或看报,或聊天,或站起来打打闹闹……

调度命令一到,大家一窝风似的挤上汽车离去。仓库的平台上,散落着纸牌、报纸、烟蒂……一阵风刮来,这些纸牌、报纸和烟蒂在空中翻飞……

公司内不足100平方米，内分仓库和办公室。中间用玻璃墙隔开。

每到晚上,就是我们货运部最忙碌的时候。我们在这个时候，要将白天从四面八方拉回来的以及客户自动送上门的货物全部装上一台5吨汽车，然后由搬家部的两个司机A和B拉到广州的货物配载市场去发掉。

200瓦的灯光把公司门口的空地照得通亮。

我们4个搬运工不停地把仓库里的货扛上车，临时从搬家部调来的3个工人则站在敞开车顶的车上，负责码货。

货很杂，有家私、香精香料、陶瓷、电子仪器仪表、儿童玩具，等等。当然，货物件数最多的要算海天出版社的图书了，有好几百件。全用牛皮纸简单包扎，包装带打捆。

司机A手里拿着由王芳打印出来的发货清单，站在一旁，不停地冲着我们叫嚷：先装海天的书，再装香精香料、电器、家私、陶瓷……

他有点猴急，也安排得理由充分。先装的货，后装的货，一个能承受压力，一个怕承受压力。比如海天的书装在最底层，大家知道，书是不怕压的。接下来装的是香精香料，化工产品，液体。全部用结实的塑料桶装着。这样的塑料桶也是能承受一定的压力的。但它还是比不过海天的图书，所以它压在海天的图书上层再合理不过了。

可是，但是，恰恰是这个合理的配载害惨了我们这7个装车工人……

在我们的货装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我们的老板陆总开着他的大奔S600来了。

陆总是个既高大又冷酷的家伙。他手里总是抓着一个砖头似的大哥大。那时的大哥大，可是个既时髦又金贵的东东。可以说，谁拥有一台大哥大，谁就是有钱有地位的人。大家都知道，那时一台大哥大机子要一万多元，通话费国内一块多钱一分钟，接、听都收费，每启动一次启机费2元。所以，一般人是消费不起大哥大的。

陆总一到现场就找到了司机A，用大哥大指着汽车后部剩余的约1m长2m宽1.5m高的空位，用粤语叽哩呱啦地和司机A讲了大约10分钟，便钻进了他的S600，绝尘而去。

陆总一走，司机A随即猴急地冲着我们7个工人喊话：“大家休息一下，半小时后全部上车去清远！”

清远在哪里？去清远干什么？我搞不明白。听之前去过几次的工人讲，是去整理一个大型毛毯仓库。那仓库是我们的大客户大洋毛毯租下来的。大洋毛毯则把仓储的管理以及物流的业务交给了我们公司。

半小时后，我们7个浑身散发出汗臭味的工人钻进了汽车尾部剩余的空间里。

司机A“呯”地把后门一关，车内顿时一片漆黑。

大家的屁股纷纷落在一桶一桶的香精塑料桶上。香精塑料桶下则全部是海天的图书。

在路上，汽车不停地颠波、摇晃，我们的身子就和塑料桶里的香精水一样，摇曳……

汽车狂奔了一个小时后，一股香精的气味刺激着我的鼻腔。

气味越来越浓，越来越烈，以至于大家都呛得不停地咳嗽、呕吐。我感到胸闷得利害，还好，我刚好挨着车门。我把鼻孔贴着车门缝隙，果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不然的话，我敢打赌，我能不能熬过去清远的余下的车程，十有八九是不可能的。

汽车依旧在颠簸前进，车厢里，大伙仍在不停地咳嗽、呕吐。

大家开始接二连三地用拳头狠击着车门，又是骂娘，又是叫喊，吐着最难听的词汇！然而，一切都是那样徒劳。汽车就象一头失去了灵魂的怪兽,依旧狂奔而去……

我感到我们就象关在铁笼子里的猪和牛、羊一样，失去了自由，生存的权利被陆总、被司机A死死地拴住。

老天为什么如此不公平，难道我们农民工生来就要受雇于人，任人宰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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