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儿这一天在王府怎样？”苏盛晌午时分回到王府，一进书房就招来苏言，问道。

“早上王妃和芸夫人在洛芙苑待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个时辰后，砚奚郡主到了怡夫人那里问安。”苏言面无表情的说，冰白的唇深抿，长相隐约有苏盛年轻时的影子。只可惜，他是苏盛和青楼女子所生，苏盛一直没有承认过他，在王府与下人无异。而且，当年嘉洛王妃的死也与他母亲有着莫大的瓜葛，即使在嘉洛王妃死后，母亲以死谢罪，苏盛也无法原谅，耿耿于怀，怀恨在心，对他，虽无百般刁难，却也未曾亲近。

记忆倒溯，回到那一天。

嘉洛王妃垂死之际，用尽最后的力气拥住苏盛，说：“无论怎样，孩子是无辜的，大人造的孽，不该由孩子去背负。”

仅那一言，将苏言从苏盛的剑下救了出来，那时的苏言年仅十岁，一脸恐惧的看着想要杀死自己的父亲，还有在父亲怀中渐渐停止呼吸的嘉洛王妃。

父亲满腔的怒火随着嘉洛王妃的离开，化作一声悲恸的嘶吼，血红的眸子再也没了往日的韶华，绝望、悲伤而危险的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那个总是用自己的笑容去温暖别人的嘉洛王妃慢慢变得冰冷。

那个总是搂着他哄他睡觉的嘉洛王妃慢慢变得苍白。

那个总是调侃他，与他玩耍的嘉洛王妃慢慢变得僵硬。

那个从来不在乎他的母亲是如何卑贱之人的嘉洛王妃慢慢变得遥远。

………………

嘉洛王妃离开了父亲，也离开了他，也带走了父亲即将对他的疼爱，可是这十年来，他从不曾记恨。

因为他一直记得，记得那个春天，母亲带他来到王府时，下人们的指指点点，父亲的不加理睬，母亲的野蛮泼辣，只有嘉洛王妃捏住他的鼻尖，一脸俏皮的笑着逗他：“呵呵，我都有这么大的孩子了！赶紧叫声娘来听听。”他清楚的记得，嘉洛王妃那时的笑容，干净得透明，像水晶一样易碎的美丽，美丽的在人的心里泛起涟漪圈圈。

他记得，当七岁的苏驿气焰嚣张地指使着下人掌他嘴的时候，嘉洛王妃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扇在苏驿的脸上，柳眉微蹙，厉声喝道：“我不要你这样骄横跋扈的孩子。”然后搂着他，心疼的落下泪来，轻声在他耳边说，“以后娘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尽管他从未叫过她娘，他只是喊她嘉洛王妃。

他记得，当父亲想要把他和母亲撵走时，嘉洛王妃一脸轻松，笑若春风，轻轻抱住他，“谁也不能把我的儿子赶走！”霸道而又充满情意，当父亲不解的看着嘉洛王妃时，嘉洛王妃浅浅的在他额头印上一个暖暖的吻，依旧风轻云淡，“盛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在我心里，言儿和驿儿是没有什么差别的，他们都是我疼爱的孩子。”

………………

这样的嘉洛王妃，在那一天就那样的永远的离开。在嘉洛王妃的葬礼上，他只能远远的看着，刚刚接受他的苏盛拒绝他，年幼的苏驿冷冷的看着他，下人们厌恶的表情，让他无所适从。他多想去看看躺在冰棺里的嘉洛王妃，多想再喊她一声娘，可是，所有的人排斥他！苏盛粗鲁的把他推到，让他滚；苏驿推搡着他，不准他靠近冰棺半步……

“你多留意一些，别叫奚儿受了委屈。”苏盛冷淡地说，低头翻看着文书。这么多年以来，苏盛就是这样，从未正眼看过他一眼。

“是。”苏言从记忆里回过神来，恭敬的回答，心里的苦涩又有谁能知晓。

“下去。”苏盛面无表情，语气中却是极不耐烦。

“是。”苏言倒退着，退出书房，小心把门关上。

苏盛叹了口气，一抬头，墙上一尺长的嘉洛王妃画像映入眼帘。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笑得那么美，让他无时无刻的想起她，只是她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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