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富贵家的院子挺大,但是乱的不像话。桂枝子在门口小声喊了几声也没见应声。她又怕人听见看见,就没再吆喝,直接开了栅栏门进了院子。她走到窗户跟底下,从破了的窗户纸看进去,秦富贵的媳妇二梅子正在睡觉,似是睡的深沉,有只苍蝇在她脸上落下来回爬她也没醒。她有心叫她,张了张嘴又没言语,扭头出了院子往家走去。
这秦富贵日子过得也够艰难了。偌大的家没个女人操劳着,看着有些清冷。要说这秦富贵的媳妇原本也是个贤惠人儿,只是时运不济。
秦小柳六七岁的时候正淘气,跑到村口儿那眼烂枯井里掏家雀儿手卡在石头缝子里,她急的慌了神儿跳下去帮忙,结果井口的大石头掉下去砸着了她的一**。那时候秦富贵刚当上村长天天忙天天不着家,她愣是没言语让他知道,自己找邻村的赤脚医生来治,到了儿没治好,落了个残疾,起初扶墙还能走道儿,后来走道儿也走不了瘫在了炕上。
刚瘫下那阵子,村里的老娘们闲来无事就来跟她说说话儿解解闷儿,时间长了,也就都顾不得。再加上她说的话越发的少,人家想跟她聊聊也总够不上话茬子。其实她自己闷在家,啥活儿干不了,心里也是憋闷,恨不得身边有人能跟她说说话的,但是有时候很多想说的话在心口,溜到了嘴边打个转又咽了回去。她心里想着自己算个废人,生活上已经给这爷俩拽了后腿,那就更是不能再在嘴上添是非。
农村的女人,大多都有这种金子也不能换来的贤惠。秦富贵和秦小柳就是她的命根子。
二梅子和桂枝子这两个脾气秉性天差地别的娘们儿,在这一点上并没有多大的不同。她们都是当自己的老爷们是天,孩子是地。她们都想自己是三头六臂,站在当中,撑得起天,定的住地。这是大多农村妇女都有的豪情。
她还年轻的时候,她的腿还好好儿的。下地干活没有几个能干的过她,能当多半个老爷们。比细活,纳鞋底子的针脚没有比她更细密的。可是,她的腿断了,她是个残废人了。残废了的,不仅仅是她的一双好腿,还有她的心气儿。
桂枝子独自回得家来,精神有点恍惚。
秦富贵当年在村里是数得上的俊后生。他和他媳妇二梅子还有桂枝子同岁,三人同班上的小学,上到三年级桂枝子就不念了,家里那年养几口猪,大人忙的没工夫她就帮忙,熬猪食喂猪天天上课都耽误,没多久人家都会算的算术她不会,人家会写的字她不认得,最后也就懒得去了,反正这也不算文盲了,大字识得几个便足够了。要说后来长大了有点后悔,唯一的缘故也是因为她提早辍学没能追在秦富贵的屁股后头,让那二梅子抢了先机。
他们两个一块到乡里念初中的时候,就总到那大柳树底下亲嘴儿干啥的,没多久二梅子有了身孕,肚子出了怀瞒不住,书也不能去念。末了挨了她爸一顿打匆忙的就跟秦富贵办了婚事。
秦富贵结婚的第二年,人家给她介绍了于得水,她没说反对,事情就定了下来。她跟于得水还没咋熟悉了解,就扯了结婚证,于得水招拐当了她家的上门女婿。她父母还在的时候,于得水像个猫儿,从她爹妈前后脚走了,于得水也像是翻了身,说话声音大了,人也懒了。她呢,开始有点挑他,慢慢也就随他去了。这么多年,他没少被人挤兑,老有捣蛋小子追着他屁股后头叫唤“小子无能,更名改姓。打死白打,弄死白弄。”
于得水家里兄弟多,盖不起房子也攒不下那么多份彩礼,他爹就舍了他,做主让他改了姓。他多少有点恨他爹妈,极少回去。现在老人都没了,他的怨气渐渐消了,桂枝子也由得他过上了舒心的日子。
秦富贵媳妇没瘫的时候,见了桂枝子话也没一句,像是从来没有小时候的交情。有时候她上赶子跟他说话,他也不咋热络,她也就彻底放下了。后来他媳妇瘫了,她总跟秋兰子几个上他家去陪他媳妇说话儿,他又时不常的提起些小时候的事儿。她心里不明白,他是故意说给她媳妇听着哄她高兴还是存了心的想跟她扯些什么咸淡。
她已经认了自个儿的命,认了于得水这个男人。轮到她对他不冷不热了。可是秦富贵到不管这些个,对她从没有的好起来。先前她有些瞧不起他,可是今日看了他家的光景,心里又有些心疼起他来。
她正独个儿想着心事,秋兰子闯进来:“大事了,大事了,你听说了没有?”一边咋呼,一边奔到水缸跟前儿,拿起水面上飘着的葫芦瓢舀了凉水“咕噜咕噜”灌一气,拿袄袖子擦擦嘴:“林业站的果树地要给个人承包了!晚上让去大队登记,过几天要抓阄儿呢!”
“真的?你听谁说的?”桂枝子一听来了精神,刚才想的那些个事儿转眼不知道忘到哪去了。
“没错儿,林业站都来人了。咋着?你去不去登记?”
“去啊,可算盼着这天了。你去大队了没?要的人多不多?”
“那能不多吗?抢着登记的都排老长,我看你没在,寻思你别不知道,这不跑着来找你来了,咱也去吧,晚了不赶趟儿了。”
“等会,我填几根劈柴。”桂枝子到劈柴垛上抱几根劈柴填到灶火眼子里,又整整灶火门子的杂碎柴禾,跟着秋兰子往出走。走到大门口,像是猛然想到什么站住了脚:“你先去吧,我想把饭闷上,你去吧,别耽误你。”
“那行吧!你知道就好说了,我可就先去了。用不用我帮你登记?”
“那也行,你让写于得水的名儿。”
她看秋兰子走得远了,关上院门进了里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出来到大门口站了站,转身从屋后上了山拐小路到村口去了。她知道,要是干等着排队抓阄儿,这事儿可就没有谱儿了。事到如今,她必须要想新的法子。秦富贵上乡里开会还没回来,她去等着他,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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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奸要捉双』
林业站的果树地都在通张家~的国道两旁。年年果子没长成,就有食品厂的来~订。就是那种~在地~烂了半拉的都有人买走,据说回去~成果脯什么的。平日里总有到~外的车队停~歇歇~,连吃再带的都买走不老少,价钱比送到县里零散卖的高很多。谁人不知那果树地是能生金子的聚宝盆呢?这次一说~承包到~,一个个的都急~了眼。桂枝子心知~等着于得~去争抢,算是没戏唱,她豁出去了,跟自己赌一把。她~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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