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实验不顺利的时候总是沉默寡言，佩芬习以为常了。所以，她对我的变化丝毫没有察觉，一天忙碌下来，吃了晚饭，洗了洗，她倒下就睡。我们的卧室又像以前那样死气沉沉，那张床只剩下了睡觉的功能。

我最怕睡觉的时候和佩芬靠紧，万一被她碰到了下面如何交代？为此我晚上把窗户开得大一些，早上天未亮透，树上停满了叽叽喳喳的鸟群，鸟一叫我赶快起床，到周围去跑一圈回来，然后做早饭，到花园里浇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佩芬每天起来以后要在梳妆打扮上花很多时间，我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等她享用。

两个星期以后，葛莱西雅答应办绿卡。这次，佩芬的表现很奇怪，非常平静，好像十拿八稳完全在意料之中。这与刚开始她从公车上拿到报纸时的雀跃欢欣形成鲜明的反差，要在平时，我早该察觉出其中的问题。但是，我的心思不在她身上。

接下来我们讨论搬家的事情。

佩芬说，葛莱西雅不想勉强我们。如果不搬过去的话，工资相同。

多少？我问。

每月一千五，包吃包住。律师费由她负担。

那就搬吧！我说，我们主要是为了绿卡。

这就是我们的全部对话，像在办公事一样。

就在说办绿卡的下个星期，我接到佩芬的电话，说葛莱西雅晚上要去听音乐，希望她在那里过夜，有加班工资。

我说，好哇，那就不去接你了。

我把电话重重地挂了，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座位。葛莱西雅的音乐会勾起了我的回忆。在大陆的时候，我迷恋音乐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来美国后，不知道音乐厅的门朝哪儿开，连电影院都没有去过，简直伤心透了！

我问麦克，最近有什么好电影？麦克怔了怔，没有马上回答我。

汤姆说，多着呢！查报纸。

我去找报纸，发现妮可正在看。要是在过去，我会走过去，把广告拿来看。这次我等她看完。倒是妮可把电影广告版抽了出来，老远伸直了胳膊递给我，一边笑着说，怎么那么巧，我正准备今晚去看电影呢！

我故意装做没看见，继续做我的研究。但是，心里怦怦乱跳。我对自己说，不要激动，不要有任何表示，宁可把事情想得坏一些，别让她给捉弄了。妮可的脚步声，滴答滴答，小高跟鞋敲打着地面，好像敲在我背后的肌肉上，敲得我头皮发痒。我的肩膀被报纸拍了一下，我假装被吓着了，从椅子上跳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妮可真诚而惊恐的眼睛。报纸掉到地上，她用双手捂着脸。

我蹲下去捡报纸，她也蹲下来捡报纸。一阵茶花香，我看到雪白**的大***，她不带胸罩。

捡起报纸，我连眼皮都没有抬，对着地面说了声"谢谢"。

但是，我还是堕落了。妮可不知道拨着了我哪根神经，闯进了我的内心。整个下午，脑子里播放的都是和妮可坐在电影院里的情景。一道电流从心口往下窜，**发软，十个手指尖像被烫着了似的，又热又麻。直到下班前我听见妮可打电话预订电影票，订了两张，才知道自作多情了。我简直是个傻瓜！美国女人是什么东西？爱情，男人，婚姻，就像上饭店点菜一样，吃了这盘要那盘，味道不好重开订单。哪有东方女子长久的魅力？我在心里默默地祝贺自己：任平任平，你终于解脱了！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下班出了实验室，我把外套脱了，只穿一件白衬衫。天高云淡，阳光金灿灿跟着轻风拂面吹来，暖烘烘的。走在学校的林***上，只见无数白鸽扑打着翅膀，穿梭于嫩枝新芽之间，樱花树落英缤纷，满地生辉。

我们的绿卡有希望了！好天气，好风景，好消息，今晚应该好好招待自己。我改变了看电影的计划，准备到外面去吃一顿。我在学校去年圣诞节派对上吃过一种嫩牛排，血淋淋的，非常可口。今晚就去吃这个。开了车门，正准备进去，突然从车边镜里看见麦克和妮可急匆匆地从后面走来。嘿嘿，我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两个搞上了，成双搭对地去看电影。

麦克好像发现我在看他们，朝我扬了扬手。我回首笑了笑，举起左手摇一下，表示明天见，便坐进了汽车。倒车出来的时候，麦克跑步过来，敲了敲我的车窗。

什么事，麦克？我摇下窗问道。

麦克一边喘气一边说，这是妮可给你们夫妻俩订的电影，TITANIC，不用会员证怕你买不到票。你这家伙怎么一下班就不见了人影？电影7点半开始，你接太太一起去！

我朝麦克身后的妮可看了看，说道，今晚太太加班，你们去看吧！

看过了。他们俩异口同声地说。

那么和我一起去吃牛排吧！我脱口而出，补上一句：我请客。

麦克扬了扬眉，弯下腰神秘兮兮地凑近我耳边说，有妇之夫没有自由啊！怎么能不请假溜号呢？然后转身对妮可说，单身贵族，你有空吗？不吃白不吃！

我的心又"嗵嗵"乱跳，原来对妮可的绝望，此时销声匿迹。无论从理性还是感性，都没有理由拒绝她。再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想收回邀请已经来不及了。

就这样，她在前面开，我的车跟着，去了一家很高级的饭店。

因为没有预约，我们需要在门口等待。楼下是酒吧，等待的客人大多坐在那里。我对西餐一窍不通。妮可说，你要不要来杯葡萄酒？我说，开车怎么能喝酒？她笑了，说道，少喝点没关系。

不一会儿，招待送来了两个高脚玻璃杯，里面装的是白葡萄酒。妮可让我尝一口。我喝掉三分之一，像喝可乐一样。其实，我的酒量很大，在大陆的时候，和朋友拼白干，一瓶下肚，脸不变色。喝完了，妮可把自己的酒杯移到我的面前。你怎么不喝？这是你的，妮可。她笑笑说，我不喝酒，你替我喝了吧。

记不清楚那个晚上我们是如何在饭店里打发的时间。我只记得她说带血的牛排有好几种，我说，我听你的，你说吃哪一种？她说，既然来了，就吃最好的。她给自己要了意大利面条。

牛排确实很嫩，我完全忘掉了所谓生长激素的问题，吃得津津有味。

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妮可说，电影值得一看，我陪你再看一遍好了。我觉得另一张票浪费了也很可惜，便答应了。

在漆黑的电影院里，我们并排地坐着，好像坐在陌生人旁边似的，相互碰都没有碰一下。电影故事并不新鲜，音乐却是登峰造极。每当乐声四起，我身不由己地被吸引过去，心潮起伏，如痴如醉。在人物对话的时候，我用眼角瞟一眼旁边的妮可。我最佩服妮可的就是心胸开阔，不知生气为何物？我曾经对她有那么多的误解和不公，可她仍旧把我当好朋友一样看待。

不知道什么原因，在电影即将结束的时候，我心里闷得不行，坐立不安，呼吸困难。我说，妮可我头晕，想躺下来。我猛地抱住妮可，大口大口地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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