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眼中的世界跟我是不一样的。
事实上,我们生活着的这个世界,它就好像银币的两个面,一面是躯体,一面是灵魂,古老的中国哲学与现代量子力学不谋而合地把它们称作,一面是阴,一面是阳,阴阳是对立的,也是互补的。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眼中的世界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我经常看见奶奶坐在我家堂屋的门槛上纳着鞋底子,我喜欢跟奶奶说话,她给我讲很多故事。奶奶边讲故事边纳鞋底,于是,鞋底越来越厚,故事越来越长。
可是,当我告诉爸爸说,我看见奶奶的时候,爸爸惊慌失措地给了我一个耳光。
“你奶奶早就死了——”他说。
在我念书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孩。她不是我们班的同学,可是她每天都会来我们班上听课。没有同学和老师认识她,也没有人跟她说话,因为她是个哑巴。
她的头发很黑,很长,总是披散着,她永远穿着一件红色的印满寿字花纹的衣服。这件衣服显得很诡异,酷似花圈店里挂着的那些用剪纸做出来的衣裳。
她总是一声不响地走进教室,然后在我身边坐下。我用眼睛的余光只能够看到她被长发遮住的半张脸,她的大眼睛从头发的缝隙里眨巴眨巴地闪出光芒。我可以听见,她的身体下部有血一滴一滴地溅落在课桌下的地板上,渐渐地化成一滩暗红,顺着教室的地板,如同一条匍匐前进的红蚯蚓蜿蜒流淌。
所以,每到她上完课,一到下课我就拿起拖把将地板仔细清洗一遍。老师和同学都无法理解我怪异的行为。以至于,在期末我的手册评语上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爱劳动,讲卫生。只是性格有点内向。”
我很想看清楚她的脸,可是我不敢仔细看她,甚至不敢直视地看。这个与我从小一看见女生就脸红心跳有关,这个心理障碍一直伴随着我到十八岁,到我第一次品尝**为止。
当然,我也知道,我不看她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们都不愿意被人看到。我很担心,如果有一天,她发现我在看她,就永远不再来了。
她比班上任何一位同学都认真听课,也许她什么也没有听懂,不过从她渴望的眼神中,我能够感觉出她求知的欲望。每当老师要求我们翻开教材多少多少页的时候,她总是嫉妒地斜眼盯着我手中翻动的书页。这些快速翻动的书页扇动着空气的气流,将她凌乱的长发中的某一两根吹得飘动起来,搅乱了她的心,这个时候,她冰冷的手指就会激动地颤栗着想要触摸这些灵动的纸张。
可是,怯懦的她一次也没有伸出手来。
于是,我有意地把书本挪向她那边,好让她能够看清楚点。
但是,我必须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那样。
生物实验课,每个同学都为看见显微镜里的细胞激动不已,只有她目光呆滞地盯着每一张欣喜的脸,期待从这些欣喜中捕捉属于别人的快乐。
我看见她的眼泪是浑浊的淡红色,从她白皙的脸颊滑落而过,会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这颗淡红色的泪水在她消瘦的下巴尖停留片刻,最后失声坠落在地板的尘埃中,溅起满室无声的哀伤。
最后,她终于鼓起勇气站了起来,她艰难地挪动自己的脚步试图向显微镜走去,可是,迟迟没有迈动一步。
当欢呼雀跃的孩子从她身旁呼啦啦涌过,这些快乐穿越她的身体,也穿越了她的心脏。我听见她的身体被这些不属于自己的快乐洞穿后,支离破碎的轻微响声,她的血液在裂缝中痛苦地爬行着,滴落在地板,立即就被无数双快乐的脚践踏而过。
我突然张开双臂拦住了所有同学,我说:“让我看看吧!”
同学们纷纷让开。
我看着她,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我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傻。
“你到底看不看呀?”同学们焦急地一次又一次聚拢,冲撞着我的身体。最后,不知道是哪位聪明的同学喊了句:“把他扔出去,他是个傻B!”我就被抬手抬脚扔了出来。
当我的屁股落在坚硬的地板上时,我发现,她原来站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了。
她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并且,再也没有回来。
听传达室的老丁说,三个月前,学校门口发生了一起车祸,死者是一个乞讨的小女孩,她没有念过一天书。
她的头发又黑又长,一年四季穿件红衣服。
老丁一面说,一面狐疑地盯着我的脸:“你怎么哭了?”
我匆忙抹了一下满脸的泪水,却发现满手淡红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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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
我现在已经住~~神病医院了,不过我的思维比以往任何时间都清晰,记忆比任何时候都~确。过去三十年来发生过的一切都如同电影慢镜头,历历在目。我知道,追究时间的概念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在相对论的世界里,时间其实并不是一条永不回头的直线,它跟空间一样可以~~和逆转。甚至一个星球亿万年的坍塌也可以是一瞬间,人类引以自豪的几千年文明只不过是某人的一场梦。当我在写~这些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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