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诺过了预产期已经一个礼拜了。估摸着差不多该生了，丈夫龙龙骑着摩托车，带上小诺去妇幼保健院检查。他们打算，如果要生了的话，就留在保健院待产；如果还没生，检查了再回来。

坐在摩托车上的小诺就像是放飞的小鸟，多欢畅啊！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是那种夏天的早上，既温暖又舒服的爽快之极的凉。南边的麦田青青又青青，像铺着厚厚的新羊茸毡子似的；右边的**上，有一些绿油油的拳头大的橘子，虽然现在还很青涩，可是好像虎头虎脑、结实的婴儿的脑袋似的，委实可爱。秋天的时候转黄了，一定是非常甜美可口的。小诺最喜欢吃橘子了，那口感，甜中带点微微的酸，那个爽滑，还没感觉到什么呢，已经**喉咙里了，又顺着喉咙一路滑下去。不时映入眼帘的还有一些红的、黄的小花，点缀在或淡青，或鲜绿，或浓绿的草甸子、树叶里，让小诺眼前一亮，心里岂止是惊喜啊！

到了医院，医生一检查：赶紧住院！孩子平均心跳已经超过160下，最高的达到了200下！估计羊水有问题了，赶紧留院观察！

一整夜，不停的心跳测试、各样的检查，还有吸氧。小诺感觉肚子微微的有些痛，心里很紧张。略微有一点痛就以为自己快生了。她早就听说过生孩子很痛的，心里很害怕。龙龙在边上不停地为她抚mo肚子、消除她的紧张，安慰她不要怕。

除了怕痛，小诺心里还有一重担心没法说出来：住在家里的这段时间里，婆婆家养的一只小狗刚刚生了小狗，脏兮兮的一窝狗崽满地乱爬不说，狗妈妈毛还脱得一块一块的，在屋里乱飞。婆婆不知道是不晓得小猫小狗对孕妇肚子里的孩子不好，还是压根儿不关心小诺肚子里的宝宝，任由它们我行我素，也不把小狗送人，也不把狗妈妈拴起来。小诺又不好说什么，只好偷偷咨询医生。医生说：“一般来说怀孕三个月内接触小动物有可能会造成胎儿畸形甚至死亡，你到临产前一个月才接触，估计问题不大，不过也很难保证一定没有影响。”

当晚，两个人在医院那种很小的单人**胡拉了一夜，睡得很累很不舒服。

第二天是礼拜天，小诺妈妈和二女儿小华很早就赶过来了。得知小孩情况基本稳定，便问小诺准备剖腹产还是自己生。

小诺道：“打算自己生生看啊！听说自己生的小孩聪明！生不出来再去剖。”妈妈笑了：“你这个傻孩子怎么净说傻话！生不出来再去剖，你以为这么便当啊？生个半道痛得要死，到头来还是拉去挨一刀，还不如一开始就一刀切呢！”接着便又絮叨起当年在家生小诺，一下来竟是个10多斤重的大娃娃，底下那个破裂度，真是痛得撕心裂肺啊！小华呢？则跑来跑去到各个病房去看，一问之下，10个倒有9个是剖腹的。小诺心里也没底了，不过还存着一丝侥幸，也许自己不那么痛呢？再等等看。要剖也下午再剖。妈妈说：“我打听了，妇产科最有名的那个医生早上给孕妇做手术，下午就不来了。”

医生也来问小诺要剖腹产还是自己生。小诺回答说自己生。医生说：“你要考虑好了哦！我们医院最有名的妇产科医生，上的是早班，下午她就休息了，你要再想剖，就轮不上她给你做了。”小诺说：“没关系，是不是最好的医生给我做都没关系。我再等等，等晚上还不生，我再剖。”医生笑了：晚上医生都下班了，还给你剖腹！小诺脸红了：“那就下午剖。”为什么一定要今天生呢？小诺有一个愿望：妹妹小华明天就回邻城上班了，她想让小华看了自己生的宝宝后再回去上班。

早上10点左右，小诺的婆婆还没来。妈妈问龙龙说：“怎么回事？小诺在这里生孩子，家里大人也不来一个。生孩子起码也算件大事吧？给你们家传宗接代啊，也太不当一回事了！”

龙龙说：“妈，没关系的。我不是在旁边吗？有我在就行了！”

妈妈说：“行什么行啊！你一个大男人，懂得怎么服侍产妇吗？打电话！叫你妈妈来！”

龙龙打了个电话给妈妈。半个小时后婆婆来了。婆婆问小诺：“肚子痛了没有？快生了没有？我给宝宝买了一瓶牛黄解毒素，可贵了，比黄金还贵呢！就这么指甲大一瓶，要60块！”又转向妈妈：“生完马上给小孩服用半瓶，什么痱子热病都不生！我们小云的儿子刚生下来就服过的，现在你看我那外孙，都三岁了，好带得很，扔到草丛里都活蹦乱跳的，百病不侵！到时候等你儿子有了孩子，给他也买一瓶用用！”

小诺的妈妈心说：我还用你教我啊！这些事情我不会比你想不到。脸面上却笑嘻嘻的，说：“亲家母说得是啊，到时候一定给他买！”

两个人闲叨了几句，妈妈说要出去给小诺买东西，就把照顾小诺的重任交给了婆婆。小诺说想在生孩子前洗一下澡，因为现在正是农历的六月天，天气热得很，可是生完孩子以后听说得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洗澡，小诺想着在生孩子之前把澡洗一下，免得到时候身上发臭。婆婆让儿子去端来了水，边看着儿媳妇擦澡边说：“小诺啊，你可真大啊，你看你的衣服，三、四个人都穿得下了！你这个样子，可真难看啊！”小诺听了，只是笑笑。心里想：谁生孩子的时候是漂亮的呢！这个婆婆，也真是！

婆婆又问小诺：“打算今天生吗？肚子痛不痛？”

小诺说：“肚子现在倒是不痛，昨天晚上痛过一阵的，不过好像也没人说的痛得那么厉害。”

婆婆迅速地接话：“那就是还没要生啊，你们年轻人，太着急了。本来临生了再住院也不迟的。”

小诺解释说：“昨天胎心监测基本都超过160呢，最快的时候到了200下！医生说情况严重才叫我们住院的，搞不好小孩会有危险。”

婆婆：“哦！那现在怎么样？好点没？”“现在倒是正常了。”婆婆不说话了。

因为准备今天生孩子，小诺特意嘱咐了龙龙，让婆婆带几件小孩子的衣服和一些尿布过来。可是小诺看到婆婆带过来的几片尿布，都是不成样的；至于小孩的衣服，更不是刚出生的小孩能穿的。可是，小诺是告诉过龙龙，衣服在自己陪嫁过来的箱子里的呀！她就问婆婆，为什么不到自己的箱子里拿小孩的衣服和尿布。婆婆说：你箱子是上锁的呀！小诺辩解说：“没有上锁呀！我一直都不上锁的！”婆婆说：“就是上锁的！”小诺一再辩解：“确实没上锁，我只是合在那里的！”小诺的婆婆说：“我说上锁了就是上锁了！难道我还会撒谎吗？上了锁的箱子，难道我把它砸了？！”小诺不说话了。刚刚还在边上高兴地和小诺婆婆开着玩笑的小华，听到婆婆的话，愣住了。嘴张了张，欲言又止。

到了中午，还没有要生的迹象。吃了中饭，又有医生过来问小诺准备剖腹产还是自己生。一来听到产房里传来的叫喊声，实在有些害怕；二来希望小华能在今天看上孩子的愿望也比较迫切。小诺想了想，就说：“那就剖腹产吧！”

听到小诺说要剖腹产，婆婆的脸上有些不高兴，嘴角挂了下来。碍于小诺妈妈在，没有说什么。顺产1600就够了，剖腹产要3600左右，比顺产贵了一倍多，老太太是希望小诺能够自己生的。

没想到剖腹产前是不能吃饭的，经过了令人难受的催吐、在下身插导尿管的一系列工作，小诺躺到了手术台上。因为小诺的身体过于敏感，为小诺做半身**的医生，直扎到第三针、并且附带威胁小诺她如果再身体紧张缩动肌肉、针扎错位置就会瘫痪，才算顺利地打进了麻药。

小诺希望自己所生的是个儿子。老公喜欢生儿子，因为他觉得生儿子能遗传小诺的高个子。另外，还有一个不能说出口的原因：龙龙大妹妹小云生的是一个儿子，如果自己生女儿，怕被婆家看不起。所以，小诺在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就一直坚定不移地以为自己肚子里怀的就是个儿子。每当肚子里的宝宝踢她，她就对他说：“儿子哎！你要乖乖的哦，不要那么调皮！”每天，她都对他进行类似的对话，并且也努力把龙龙拉入进来。龙龙却往往在贴着小诺的肚皮，叫了声“宝宝”之后，就卡壳了。但看着龙龙满脸幸福的样子，小诺还是很享受的。

几个手术的医生边拿小诺开着玩笑：“这个就是说晚上剖腹产的孕妇哦！呵呵。瞧她肚子上的肌肉，简直可以做运动员了!”——小诺在怀孕后一直和龙龙住在城里小诺弟弟的房子里，因为只有他们小俩口，而小诺又很爱干净，几乎在临生产前一个礼拜，小诺还坚持每天擦地、洗衣服搞卫生，因此，就练出了结实的腹肌。

肚子剖开了。小诺听到一个医生说：“是个千金。”小诺有些恍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一定是自己听错了！不料，护士已经把孩子拿到她眼前晃了晃，清清楚楚地对她说：“是个女儿！”一下子的功夫，小诺心里有些失落。但是，这种心情很快被焦虑的、想尽快看到女儿的迫切愿望盖过了。那个护士拿着孩子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她根本没看清楚孩子长什么样！这可是她的骨肉啊！！！她觉得医生为自己缝合剖口的动作怎么这么慢？而等待推出产房的时间，为什么又那么长？？？

终于缝合好了，小诺被推出了产房。她只感到自己的下半截身体是不属于自己的。那么麻木、一点知觉也没有，想动一动，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小诺很害怕，怕自己以后都要这样了。同时，又感觉到自己生了孩子，真是伟大！妈妈告诉她：孩子抱出手术室只哭了三声，听到妈妈对她说：“宝贝乖，不要哭哦！我们都是爱你的！”宝宝就不哭了，进而**起自己的小手来。妈妈还告诉她：孩子重六斤六两，又是农历六月十六十六时生的！那么多六、六、六啊！表明这孩子一生心灵手巧、衣食无忧！！！——听到妈妈用异常开心的口吻说着这些，一种伟大的母爱，霎那间在小诺的心里滋生了！——女儿又怎么样？我是生的女儿，可是在我的心里面，女儿才是最好的！你们有儿子又怎么样？所有的儿子，也不如我的一个女儿！！！痛苦加上自豪的心情，让她一看到自己的亲人，就哽咽住了，不由得哭了起来。医生取笑她：“哭什么呀？心情很复杂吧？不要哭啊，产妇哭对身体不好！”

刚生完小孩六个小时内，是不能吃任何东西的，也不能喝水，只能用棉签沾点水，擦一擦**。婆家的人、包括龙龙，都去看小宝宝了，却一点也没有想到更需要照顾的小诺。只有妈妈在边上，不时地给小诺擦一擦**。因为麻药的原因，小诺的身上阵阵发冷，浑身忍不住地发抖，额头上冷汗直流。妈妈也不停地给她擦着。妈妈把一切冷冷地看在眼里，但隐忍着，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安慰着小诺。

原先的小诺，还怕自己永远被麻药麻着动不了，可是，她从未听说、也没有想过麻药的药性过了之后会如此痛楚！那种锥心的疼痛，简直是好像万把锥子在扎着自己的腹部，只能仰面躺着，动也不能动。稍微的一动，伤口就像剜心般的疼。而腰部呢，更像沉了一块铅似的又酸又痛。而且，这样如待宰羔羊一般的仰躺，无法观察到周围的一切，让她感到极度的难受。她像睡在针毡上一般，心里火烧火燎的，很想转动身子，侧躺一下。于是，她两手抓着床头，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到两只手上，尽量让身体不用一点力量并减小翻动身体的幅度，稍微侧了下身，她就忍不住哼哼出声：“痛！”

真是痛。那种痛，比之仰躺，仿佛五脏六腑都挪位了，压迫到伤口上一般；又像在伤口上**了一块巨石。一整天，她就在想翻身和承受翻身的痛苦中，度日如年似的数着分秒度过了。

可是，婆婆却在小诺妈妈离开的间歇对她说：“奇怪了！小云当初生孩子，一开始没在剖口上包布的时候，也是很痛的；可是，后来医生给她包上了布以后，就没那么痛啦！”还对她说，贵州、四川那边的女人，都是很早就结婚的。结了婚的妇女，因为丈夫没钱，不得不在家里生孩子。都是由另外一位农村的妇女用剪刀剪开肚子，拿出孩子。没过两天，生完孩子的妇女就自己下床，去菜市场买菜做饭了。

空了，婆婆就不时地问隔壁床位的四川产妇：你们那边结婚很早的，对吧？好像18岁左右就要结婚了！我认识一个女孩子，才16岁，就追着一个当兵的，跟人家同居呢！

你们那边很穷的，是吧？听说，有些地方连电都用不上？……这样问着的时候，老太太的脸上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笑容，神秘兮兮的。

老太太看到对方没有什么东西，倒也很大方地，会把自己有的借给她用。有一次，趁着婆婆不在，那个四川媳妇对小诺说：“你婆婆人很好的，对吧？”小诺明白四川媳妇说这句话的意思，只好微微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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