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靳冬带着一份饥饿感从大江回来了。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子浓浓的饭香。他咽下一口涎水后，亲昵地喊道：“老婆，我回来了。”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应声，更没有笑盈盈的脸相迎。他疑惑地进了里屋，里屋空荡荡的。正怅然若失的时候，目光落到了桌子上的一张字条上，他急步上前拿起一看，上面写道：老靳：我有点事出去一趟，你先吃吧。他心里不由一沉。

他一边没滋没味的吃饭，一边开始画魂，她上哪去了呢？到底是什么事呢？一上午静静地过去了，不见她的影儿，一下午又悄悄地过去了，仍不见她的影儿。他按捺不住地往江畔小区那边打起了电话，一连打了几次都没人接听。说明她没有回那边去。那么她去了哪里？他忐忑不安地要出门去找她了。这时门忽地开了，只见她眼含一丝忧郁的微笑回来了。

原来早晨的时候，她接到老闺女打来的电话。老闺女哭唧唧地述说昨晚上女婿出去打麻将，结果不但输了钱，还把她心爱的坤车也给弄丢了的事。她恨死他了。为了好好安抚一下老闺女，她就亲自登门，把好一顿的数落送给了女婿，又把好一顿的安抚送给了自己的闺女。直到那个小家紧张的气氛趋于缓和了，这才算是暂时地放下了心。

他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一时沉默不语。他已经看出来了，她平素对自己的孩子特别是对老闺女溺爱得有些过了。小时候那是扛在肩上怕她摔了，含在嘴里怕她化了。大了又怕她在外头自个找对象吃亏上当被人骗了……直到已经结婚成家了，竟连做饭还没学会。

第二天大早，长长的电话铃声就又来找她了，接完电话后，她的脸上又布满了铅云。充满自责地说道：“又闹起来了，又闹起来了。唉，都怨我啊，替她找了这么个不上线的对象……不行，我还得看看去。”

老闺女小的时候，只要是不高兴了，她就会给老闺女买冰棍、买小食品或是给两个零花钱来哄哄，老闺女立马就好了。所以她最了解自己的闺女了，也最知道自己此一去应该做什么。想着，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衣兜。他见了，暗叹一口气。

傍晚时分，她回来了，还提搂着一塑料袋的青菜。他关心地问道：“好了么？”她释然道：“好了，好了。”又微笑道：“白白得了一台车子，还能不好？”

他一听脸色就发了青。虽说没花他的钱，可他心里还是很不得劲。他想训她一顿：你这是做的什么事啊？从小到大孩子已经被你宠坏了，你怎么还继续宠？孩子这样还能立世还能有出息么？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但是，他跟她毕竟是后到一起的，虽说她很象他的前妻，但毕竟只是象而已。这种彼此很象的事在生活中不乏其例。不能太当真。所以有些事也不能不注意些。这样他在沉默了一阵后，便口气和缓地开导道：“哎呀，你送一台车子给他们，还不如送他们一首诗呢。”

她不解地问：“送他们什么诗？”

他想了，说道：“淌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自己的事自己干。\靠天靠人靠祖宗\不算是好汉。”

她不屑地道：“唉，这湿的哪有干的好啊。再说了，她是个女孩子家，能做好汉么？

他微微蹙了一下眉，然后想说：“一共多少钱？我给你，就算那车子是我送的吧。”可是他又没有说。不管谁的孩子，他一律都不能惯着。想了想，便挽起袖子，主动下厨做饭去了。

几天后，她的心情渐渐好转起来，眼里重新恢复了平静。这个家里又出现了温馨的阳光。但是他心里却总也踏实不下来，用钱买安定，这总不是个长远之计。所以他总觉得事情远没有结束。果然没多久，老闺女跟女婿俩因丢了坤车的事又闹腾起来，而且这回闹到了离婚的地步。老闺女在电话里高声大喊地指责道：“就怨你、就怨你！看你给我找的什么对象！”

厉秋一声都不敢吭，就象一个有过错的下级在接受上级的训话似的，任凭痛苦和悔恨狠狠地噬咬着她的心。接下来的几天里，她长吁短叹，总是不停地往外打电话。打完电话又总是喃喃地自语。他们那个房子是借的，既然离了婚，这往后，孩子住哪儿呢？又不会做饭，以后孩子吃啥呢？后来就流**要接老闺女回来由她侍候的意思。他尝试着阻止她，但都失败了。

最让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这天，她把门钥匙放到了桌子上，低哑地说道：“对不起了，我该走了。你多保重吧。”

他忙把钥匙给她揣回去，极力劝她不要走，可是说不听她。其它方面她都听他的，唯独在老闺女的问题上她表现得非常执拗。走火入魔一般。

她的眼睛望着别处，说道：“等以后有机会时再过来吧。”

他点点头：“好吧。我等你。”

她走了，屋子里忽然间象少了很多很多的东西，空得疹人。凄凄的离愁，有如秋水一般，无孔不入地渗入到他的肌体里面去。他蜷缩在被窝里做了一宿的恶梦。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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