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帅的家属朝阳正房，在阳台上很容易看见像勺子似的北斗星，今天怎么看都觉得像秋收割麦子的镰刀。临近家门口，方帅忽然说道：“老克，你猜今天早上要吃什么，大概面包吧。”方帅已经语无伦次，时空错乱了。

看到老克一脸的不以为然，方帅为自己的胆怯而感到羞愧。方帅深深喘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钥匙眼插了几次才对上，一阵机械动作声音，在静谧的夜清脆响亮。

吱呀呀，通向下一秒钟的门缓慢打开，那响声阴森恐怖窜入方帅耳中，一个不详的念头升起，方帅预感今天有事要发生。

随着门打开，几根丝发擦着方帅脸颊飘了出去，方帅激灵灵打个冷战，扒着门缝朝里看，惊见秦怡长发垂面，再一细看放下心，原来眼花将衣服架看成秦怡，那随风轻荡的是秦怡假发，只不过刚才开门冷风趁入，吹得假发长发飘忽，配以半明半暗的台灯，显得诡异异常。

房间一个角落忽然一人冷哼，方帅吓了一跳睁眼细瞧，，见秦怡在沙发上凛威正坐，嘴角眼角不断抽搐，面目狰狞，浑身散发杀气，方帅不由自主想到了“午夜凶铃”，想到了“鬼屋”。

方帅心里打鼓，“不会要现在就下手吧。”方帅小心翼翼的问一声安。秦怡眼睛瞧向别处，方帅高悬的心一下子放下来，刺溜一下，就溜入自己的小屋，鬼都看得出今晚有一场暴风雨，他可不想触这个霉头。

方帅的小屋有四个生命体，三个属常住人口，一个盲目流动，也可能不止一个，谁知道屋里有多少蟑螂、蚂蚁、老鼠。

屋内两张床，一张靠窗户，给他的弟弟山山住的，他的床离门不远。每天早上秦怡像旋风般闯进屋子，几乎是破门而入用那高音喇叭似的嗓门喊他们起床揭他们被子，人未到风先到，空气总是最先灌进方帅的脖领子，吹进他的睡裤里，令他很难受。但方帅知道必须起来，否则后果很严重，她会揪方帅的耳朵将他赶下床。方帅之所以从不懒床，这也是原因之一。

所以方家早上经常会听见方帅呲牙咧嘴的痛叫，山山的哭闹声，秦怡的喊骂声，油锅内油煎鸡蛋声，以及方久德坐在桌边，边看报纸边轻敲着桌子的动静，表情满足，似在说，这才是家庭啊。方帅十分痛恨地想：“他上辈子一定虐待成狂，听见别人受难反而兴致如此之高。”

山山早已睡下，发出细微的鼾声。山山还不足五岁，**的小脸微带笑容，他是全家唯一天天带笑进入梦乡的，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睡笑，方帅羡慕极了。

老克先一步慢慢地爬进方帅的床下歇息。方帅担心的想：“老克老了，腿脚大不如前。”

老克枕着山山的玩具熊入眠，它是全家唯一可以借用山山玩具而山山不大喊大叫哭闹的家庭成员，而鼾声最响的也是它。

方帅睡不着，他只好数绵羊，“一头两头……，”渐渐绵羊变成秦怡可憎又不可揣测的笑。方帅不禁暗自琢磨，“秦怡究竟是何等样人，她不是大猩猩，难道是神农架野人？不是野人难道是喜马拉雅雪人？

咕噜噜，今晚方帅的肚子里发出的动静大过老克鼾声。也难怪，方帅没吃晚饭怎能不饿。方帅躺在**辗转反侧，思想斗争激烈，此刻下床去厨房找吃的无异于深入龙潭虎穴，要去厨房沙发是必经之路，瞧秦怡的神情不定心里窝着多大的火，说不定把我宰了然后毁尸灭迹也有可能。

正胡思乱想间方帅抬手碰到墙上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他清楚他的“保护神”还没走，那是一只体型较大的蜘蛛。方帅思想很有功利色彩，在春夏之交他的床头总少不了为他吃苍蝇灭蚊子的蜘蛛，只要能除害虫他才不管立于床头的是蜘蛛还是青蛙、螳螂，哪怕蜥蜴变色龙他也毫不在乎，倒头就睡。但哪一天冬天降临，他会毫不犹豫将这些丑八怪统统赶出自己的房间。方帅一点不懊悔飞鸟尽，良弓藏的举动，反正下一个春天来临的时候又会有新的笨蛋立于床头。

终于生命的考量抵不过食物的诱惑，方帅悄悄下地穿上拖鞋，弯腰向床底下探望，“老克，醒醒……老克，”方帅边轻摇老克尾巴边小声呼唤。

老克探出头，和方帅照个脸对脸。方帅笑着压低声说：“想不想玩冲越火线，我当排长，你当侦察兵，派你执行一项光荣的任务。”

老克提不起兴致。方帅忙说道：“要不你当哥伦布，我当西班牙国王派你发现新大陆，够伟大光荣了吧。”

老克真诚的望着他，目光似乎穿透方帅的内心。方帅一阵脸红，总不能说自己害怕。方帅挠挠头，无奈的说：“我和你战斗在一起，任务很简单，重复500年前的事，抢印第安人的玉米。”

过不了多久，卧室的门闪开一条缝。方帅与老克以穿越火线时采取的通常姿势----匍匐前进，这是好听的说法，方帅几乎趴在地下，老克四肢卧着慢慢移动步子倒不算难看。

方帅家里房屋布置和中国千百万家庭类似，方厅介于卧室与厨房之间，厨房和阳台结合，这样有时可以边赏月、欣赏天际银河、群星灿烂，边品茗茶点。

古时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汽车穿梭，只有院内的人们躺在躺椅上品茶赏月怡然自得，寻求精神的宁静。可见国人骨子里还是很具有传统浪漫情怀的，只是很多人不知道这样布置的用途，直觉感觉顺眼罢了。

方帅要吃到东西，须的越过重重障碍。方帅揭起老克耳朵指着桌子与椅子的间隙小声作“战前动员”，“我们必须穿越马六甲海峡，”方帅慢慢蹭过去，椅子被挤开一点，方帅还很纳闷，两年前他轻而易举穿过去，今天怎么了。

方帅肚子压着一个白色枕头，方帅向老克发出暗语，“我现在正翻过富士山白雪皑皑的峰顶，注意前方，”方帅瞧见地板上几个沙发靠背零七竖八散落，提醒老克道：“一号飞行员注意注意，你已进入落基山脉上空，我被东非大裂谷阻隔暂时无法汇合。”其实那只是山山玩具小火车轨道而已。

方帅当爬到沙发后侧，老克毕竟年岁已大，忍不住打个喷嚏，方帅吓了一跳，慌忙捂住老克的嘴，压低声调说：“你要把“尼斯湖水怪”惊醒吗？”眼角余光扫过沙发，沙发上那“水怪”没有动静，方帅长出一口气，往厨房望一眼，厨房门槛铺一层一米见方的翠绿地毯，上瞧厨房拉门半掩着，方帅心中一阵窃喜，这样就可神不知鬼不觉偷吃玉米了，至于厨房是否有玉米方帅就不得而知了，只要有吃的就行，方帅不择食。

方帅说道：“咱们贴着墙，绕过好望角，”又指着地毯说：“瞧，那是非洲草原，成群牛羊在吃草，斑马在狂奔，天上鸟儿在翱翔，我们快要吃上感恩节的玉米了，现在派你去执行诺曼底登陆计划，”说着拍拍老克的屁股，“建功立业去吧。”

方帅一切幼稚行动都逃不过秦怡目光，秦怡耳听方帅称她为“尼斯湖水怪”，心中极为痛恨，却佯装不知，心想：“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爷俩一对鬼祟样让人恶心。”

这功夫，方帅提落着老克尾巴钻入厨房大快朵颐。秦怡也不理睬，过不多久，秦怡打一个哈欠，把台灯闭了，屋内顿时一片漆黑。

约摸五分钟后，一条黑影闪过，夹杂秦怡叱儿声，“站住，你往哪躲。”一条黑影左躲又闪，后面那黑影张牙舞爪活像转世梅超风，又像正在做法下蛊毒的女巫。

忽然台灯亮了，那人一下子愣在当场，紧接着秦怡打开了家里所有吊灯、壁灯、镜前壁灯、家具上端的节能灯、落地灯，手法之快让人瞠目。方厅里瞬间灯火通明。那人尴尬的说道：“干嘛开这么多灯，多浪费电。”秦怡冷笑说：“让‘鬼’现形。”

此人正是方帅的父亲方久德，眼球不安的四处撒摸，“方帅和山山呢，哦都快10点了，他们都睡了是吧？”秦怡**盯着方久德，一句话不说。方久德被看得发毛，“亲爱的，别这么看着我，这一天都快把我累死了，现在菜价一个劲上涨，养护四口人加一条狗多不容易。

秦怡咬着牙说道：“给情人扛煤气罐不容易，买过冬白菜不容易，借钱给她还是不容易。”

方久德耐心的开导秦怡，“你说的是赵蓉蓉吧，她虽然和我离婚但常言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近年她感情很不顺，现在又有病，昨天还打过电话，声音嘶哑都哭了，你说我不照顾她还算人吗，我是个男人念着往日情分应该有份关爱，就应该有责任感。”

秦怡不怒反笑，悠然说道：“我听说她病了，你竟然陪床陪了她一宿，而你居然打电话说，‘今天忙晚上加班，’你对你最爱的妻子撒谎，那宿你和她在干什么？”

方久德脸一红，但自觉没做亏心事，遂理直气壮的说：“不要瞎想，我怕你多心，所以撒了一个善意谎言，我是负责任的男人……。”方久德话没说完就被秦怡打断话头，“什么责任，狗屁，对女人负责任的只能是丈夫，你算哪根葱哪根蒜，什么时候轮到你。说白了什么时候给你们这对狗男女腾床什么时候离婚给个准信，姑奶奶接着。”

方久德急忙分辩道：“不是……，”

秦怡面带讥笑的说：“不是你的首选，谁当潘金莲，她或是另有其人，你当西门庆，好有艳福啊。”

方久德说：“可……，”

秦怡说：“可惜你一没有西门庆有钱，二没西门庆相貌堂堂，哪点像他，鼻子还是眼睛。”

方久德怒道：“胡说……，”

秦怡冷笑，“胡说未必，无风不起浪。”

一阵冷场后，秦怡突兀的冒出这样一句话，“你还爱我吗？”

方久德一愣神，想到此情此景之下剑拔弩张，如果痛快回答她一定认定我心意不诚，便想了一会儿，说：“我爱……，”那个“你”字尚在舌尖打转，秦怡已然勃然大怒，“这三个字需要考虑这么长时间吗。”

“你对赵蓉蓉还有感情吗。”

这回方久德学乖了态度非常坚决，“这么多年我就没发现她一点优点，我和她早已一刀两断，恩断义绝，就算在路上遇见也和她形同陌路。”

秦怡流**厌恶的神情，“她好歹跟你约会过、海誓山盟过、生活过，还给你留过一个孩子，你就这么没有人情味，你算有情有义的男人吗。”

方久德着急的说：“我该怎么说？”

秦怡失笑道：“心里没鬼为什么不敢说。”

方久德不说话了。心里只愿以自己的沉默投降换来对方的怒气消除，迎来和平曙光。可秦怡依旧不依不饶，步步紧逼。

秦怡继续发威，“你是黄鳝吗，天天死不要脸、见缝插针往女人闺房里钻，知道波西米亚人惩罚叛徒的方式吗？

方久德男人的自尊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你想把我从窗外掷出去，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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