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
我不再上街。一心一意读书。读累了,望窗外邻居家屋顶的白雪出神。看镜子里那张陌生、苍白、丑陋的脸,上面布满深深浅浅的斑痕。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
门板卖了。卖给一个小木匠。
买回了21个鸡蛋,4斤小米。
我又去了一趟“母乐”诊所。
“挺正常。胎音挺重。”
老太太边洗手边回头告诉我。
“是个小子!”
一对对男女出出进进。我眼涩。
我体味到了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做个挺胸腆肚、一文不名、没有男人陪伴的女人尤其难!那一瞬,我甚至后悔不该告那个曾经打过我主意的“领导干部”。依顺了他,云云雨雨无人知,至少不会成为今天的无依无靠。
九个月,漫长的九个月……
那天,“孩子”狠狠蹬了我一脚。
他(她)一直在蹬。唯这次异常,最为厉害,他(她)一改往常的顽皮和温顺,变得像孙悟空一样,在里面翻开了跟头,云里雾里,东奔西突。我知道我不行了,到时候了。此前我还一直为这一天的到来忧心忡忡,不知当孩子“临界”时我怎么办?求助谁?在这个陌生的小城里,我没有朋友。邻居也因了我和楼震旦的关系,不甚来往。我已无力行出半步,连腰也直不起来,他(她)滚我也滚,声声哀嚎比宰杀我不差分毫!苦水也吐,胆汁也吐,呕一程又一程,只差没把五脏六腑从嘴里吐到这个世界上来了,宫缩阵阵吃紧……
有人跑来。是邻居。
“哎哟!快、快……”
又有人跑来。还是邻居。
有人就请来了她,老太太。那条臭哄哄的小巷离我家最近,据说她也最有经验。
“杀了我吧!妈呀!杀了我吧!”
我乱抓乱挠。歇斯底里的呼叫。那时我唯一残存的意识是渴望抓到一只**有力的手——不!是渴望抓到楼震旦的手帮我用力,救救我,帮我把肚子的东西掏出来……
邻居的男人们被驱出门外。
女人们在老太太的指挥下忙乱着……
我是怎样被送进医院,怎样不同于别人九死一生产下胎儿,怎样在挣扎中弄了老太太一身一脸秽物的……后来全然不记得了。只记得婴儿一声声不饶人的细嫩愤怒的啼叫把我唤回人间,只记得邻居说“难产”,老太太在关键的一刻放弃了她准备在家替我助产的初衷……
已是第三天的早晨。
整整折腾了两天两宿!
邻居告诉我:“是个女孩。来时日当正顶,12点多钟……”
我知道她是个女孩。尽管老太太一再预言是个“小子”,但不知女人的哪根神经在我临失去知觉前的冥冥中昭示我,即将出世的婴儿与我一样性别……
此刻,她就在那里躺着,静静的。
把我声声唤回人间,她却平静了。邻居大嫂在喂她糖水。我想看看她,肚子里空得不行,没有力气,连瞅她一眼都懒。不知怎么,高高大大的肚子冷丁瘪回去,我倒觉得不是自己了……
我由少妇转瞬变成母亲。
加入母亲的行列。正式的。
我只有哭泣。
虽然我爱她……
应该永远铭记“母乐”诊所那位曾经鄙视过我的老太太。那时我才知道她叫李国莲,退休前曾是市医院妇产科很有名气的主任医师。没有她,我的以后的故事也便结束了,我那可怜的孩子也不知会怎样……
时令已进腊月,春节快到了。
我只在医院住了五天。是我一再要求出院的。邻居的男人们雇了颠簸的三轮,围了厚厚的大被……
老太太来看我。告诉我都注意什么。
还带来两袋奶粉,一个新买的奶瓶,并冲了点奶,坐到我身边喂孩子。
“有啥事你就说,她爹在大狱……”
“大娘……”
“我都知道啦!人这一辈子,保不准有点啥事,不易呀……屋子能烧多烧点,赶明儿我叫四丫头来跟你作伴,顺便伺候你这个月子。唉,想开点,人这一辈子,咋也是活,慢慢就好啦……”
临走,又放下十块钱。
我无言以对,默默啜泣……
那个寒冷的春节,是老太太的四女儿根花陪我一起度过的。根花,只比我小一岁,把邻居这家一盆米,那家一碗面的换样儿给我做。爆竹声声,万家欢笑的那个晚上,还给我送来一盘用手巾盖着的饺子,热气腾腾,白菜馅的。看着我蘸着眼泪吃,她也抹泪,抱着婴儿来回走动……
没有奶水。
“满月”之后仍然如此。老太太和邻居们的“偏方”想尽了,都无济于事。
“真是苦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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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我想有个~』
谁来谁叹息。那个不平静的~节就是在这种不幸却又是幸运的~织中打发过去的。我没有什么可说,只有尽心尽~、笨~笨~地把全~~~和爱心用在孩子~~。生~时候,太阳照~,日当正午,我就想了好多天,~她正午,小名午儿。午儿太闹。由于我怀她时营养不良,看来她也该说“先天不~”。形如一只小老鼠样的肉蛋蛋儿,~~鲜鲜,~~~脸都是皱。整天整天,她那~踢~~嗷嗷待哺的样子,~我揪心,令我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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