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周安雅抑制着心跳鼓起勇气上前打招呼，她决定再也不放过这老天给的第二次机会。

“呃！！”男孩愣了愣，沈雪妮在心里冷笑，真是个喜欢装模作样的，两次见面相差不到半天，即使是白痴弱智，也不会象他这样装得对两个大活人一点没印象。

“走吧，安雅，再不进去老师会生气的。”她拉住同伴准备转身，男孩听到她说话，将目光转向她，忽然恍然大悟般地道：“啊，公车……是你们啊。”

老套的台词，拙劣的表演，她在心里咒骂，她奇怪自己为什么对这男的这么反感！好象烦到都快要吐了。很快她就得出了答案，因为他长了一张花心大萝卜的欠扁的脸。

她不想理睬他，但身边的花痴听他这么说又激动起来，停下脚步想与他再说点什么，但他只对她们点点头，竟侧身从两人身畔走过，一直走进大门里去了！！

“什么人啊？”沈雪妮气得在心里轻骂一句，周安雅却依然兴致勃勃，拉着她紧随在男孩身后。

不可思议的是，这男孩在美术馆转来转去，竟然进了约她们前来的美术老师的工作间。

“他？难道他是今天的人体模特？”周安雅忽然兴奋地自言自语道，一面催她，“快，快点呀，雪妮。”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进去。

工作室内，梳一个马尾、留一嘴山羊胡子的瘦得也和山羊差不多的美术老师赵查理正对站在面前高出自己一个头还多的男孩上上下下打量着，“你就是那个叫洛杰的model？”

“嗯。”

“知道今天来干什么吧。”

“嗯。”

“那好，你准备一下，一会儿就站到那个位置……”赵查理说着向已经摆设好的布景处一指，正在这时，他又听到一响，抬头一见是沈雪妮，一张瘦长干枯的脸立刻笑得亲切可人，“雪妮，安雅，你们来了，今天可要辛苦你们了噢。”

“赵老师好。”两人向山羊胡行礼，正要说什么，却见早进来一步的男子突然将外套一脱，接着毫无预警地双手一拉，将贴身穿的T恤从头脱出。立刻，他结实健美的身体展现在她们眼前。他双肩很宽，胸肌非常结实，小腹平坦，上臂肌肉鼓起，整个上身呈现匀称健美的倒三角形，这与他清秀消瘦的脸型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棒的身材。”周安雅倒抽口气，轻声叫好。

但这时，身边的山羊胡却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这是什么东西呀？”他指着男孩胸口，象见鬼似的尖声大叫。

她们定晴一看，是个十字形伤痕，看颜色和形状应该才受伤不久。

洛杰知道他指的什么，不动声色地道：“刚好弄伤了。”

“刚好弄伤？这……这怎么行？人体彩绘你知道是什么吗？你的身体就是我的画布，再说你们做模特的，身体是本钱，不是第一要珍惜的东西吗，怎么会这么不小心随随便便就伤了呢，你看你看，这伤口这么深，这么明显，根本盖不住嘛，这样的身体怎么能用，不行不行，你走吧。”山羊胡对他的胸口比划一阵，气急败坏地连连摇头。

男孩没有说话，却也没有离开，低头站着，屋里一时陷入难堪的沉默。

“你还等什么？我没时间了，明天就要交作品。真是倒霉，快走快走。”山羊胡毫不留情地撵他。

男孩抿抿**，淡淡地道：“走也可以，把酬金付给我。”

“什么？”赵查理嘴张大呈O型，仿佛受到惊吓似的后退一步，又夸张地做出深恶痛绝的表情，“你说什么，你到我这儿来什么也没做还有脸要酬金，我不让你退我定金赔我损失就不错了。还想要酬金？天哪，真是脸皮厚，哎呀，快滚快滚，别耽误我的时间。”

“是你不用，不是我不做，你自己毁约，当然要赔偿我的损失。”男孩平静地道，不但没走，反而一屁股在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给钱我就离开，请你动作快点，我也赶时间。”他笃定地说。

“哎呀，你……我这回是碰到无赖了还是怎么的，你们说说，你们看看哪儿有这样的？！”赵查理彻底愤怒了，气得语无伦次，“你你你等着……”他说着拿起电话拔了一个号码，电话一通，他就对着话筒尖叫起来，“你这秃子，给我找个什么货色来，屁身材一流，TMD根本就是个残废，赶紧让他滚，再给我找个人来，要不咱们以后就不用再见面了。什么？这么晚了联系不到，喂，喂喂……”

看样子是对方挂了线，他对着电话气得一张脸变成青紫色，“算我他妈的瞎眼遇到这些混蛋。”转头见男孩仍坐在那儿，他将手一挥，说道：“滚，要不我打110了。”

洛杰既不看他，也不动，还是那句话，“给我钱我就走。”

“你……我还不信就治不了你了。”山羊胡又拿起电话，看样子真打算拨110了。

眼见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鬼使神差地，沈雪妮忍不住开口，“老师，我们的主题不是苦难吗？我想，如果用这个创意，应该也可以的。”她说着伸手一指桌上一本摊开的画册。

几双眼睛同时看向那张画片，只见灰白色的天空下，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被铁链锁吊了双臂垂头而立。

“没错，他胸口的伤痕好象个‘十’字，用这圣父受难的创意的话，不是比画上去更逼真更有效果吗？”周安雅眼睛一亮，也急忙接腔。

山羊胡老师没有说话，将画册拿过来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看洛杰，喝道：“站起来，到那里象这样摆个POSS看看。”他指着图片命令道。

洛杰扫了那图片一眼，起身站到画壁前，将双臂扭绞伸向天空。

“头向左偏一点，低一点，身体前倾一下，嗯，这里再填个背景……”山羊胡似乎来了什么灵感，急匆匆地转身走进里面的套间，不知翻什么东西去了。

洛杰瞪了他一眼，垂下双臂，沉默地重新坐回坐位上，从衣服里翻出一支烟，正要点，却听刚刚说话的那个女孩又道：“工作间里禁止吸烟，要抽到外面去。”

他皱皱眉头，看着这个说话的女孩儿，小小的苍白的脸，淡淡的眉毛下是一双黑黑的大眼睛，尖尖的下巴，薄薄的**紧抿着，纤细柔弱的外表却与倔强执拗的气质统一于一体。

呵呵，这个女孩蛮特别。

他想说什么，却听到另一个女孩道，“你别担心，老师不会让你离开了。噢，刚刚多亏雪妮反应快，我真是吓了一跳，对了，你的伤还疼吗？”

他没有答她，目光却滑向她身后那个女孩，“谢谢你哦。”他清晰地对她说。

“不用，我只是想帮老师快点完成作品，并不是帮你。”那个叫沈雪妮冷着一张脸回道，动手收拾起房间来。周安雅一见，也不得不过去帮忙，百忙中还不忘对洛杰抛送一个抚媚的笑。

可惜洛杰的眼光正专注地研究着另一个女孩，根本没有看见。他看着那张冷漠甚至还有点带着厌恶神情的脸，在心里冷笑，瞧，又是个喜欢装腔作势的女人，不过，比起旁边那一个，倒不失为一个聪明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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