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王氏偏腿坐在炕沿上,双手端起碗来喝了一口玉米糊糊。还没等咽下,猛然间又想起了什么,忙放下饭碗站了起来,到灶台的一边洗了把手,然后在正堂的桌子上摆起了香炉,哆哆嗦嗦划火点燃了三柱香。缭绕的青烟里,何王氏满脸虔诚,嘴里叽叽咕咕念叨着什么。
何满堂知道老伴又在为小儿子金旺操心,头也不抬,滋溜抿一口酒,瓮声瓮气地嘟囔着,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不该回来你烧一火车香也不中用!
金旺是在麦收后去省城打工的。那时候,麦子刚刚入了囤,天气也一天天热起来,金旺媳妇晓岚就开始不依不饶地嚷嚷开了,非缠着要男人出去打工不可。说一个大男人老在家里呆着不是傻子就是个残废,你看人家孙二宝,整天走南闯北,那才叫潇洒。逼急了,金旺就气得直翻白眼,猛吼一嗓子,人还活两辈子呀?我才不想出去拼那个命呢!说白了,他是放心不下媳妇。晓岚人长得有几分姿色,在村子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最让金旺不安的是她看男人的眼神,那眼神飘忽游离,勾魂。金旺觉得那里面有着太多的不安分,迟早会出事的。虽然之前也没什么蛛丝马迹,但金旺心里就是不踏实。金旺有自己的想法,出去赚那几个钱本来就不容易,再把老婆腾给别人就更不划算了,所以就一直拖着,赖着不动。晓岚知道好言相劝是不行的,接着就动粗了,天天冷着个脸,摔摔打打,整天闹得鸡犬不宁。冷战了一段,干脆就明火执仗了,一天下来骂声不断。这下金旺才急了,本来在老婆面前他就没多少底气,这样以来就更蔫了,老婆一骂他又是挤眼又是弄鼻,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金旺是怕让住在一个院子里的爹娘听到,怕爹娘受不了那份气。最后只得屈服了,简单收拾点行礼,跟着本村子的几个人去了几百里地的一座城市。这一去就是大半年,中间回来过一次,看看老婆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呆了几天就又回去了。眼看到了冬季,活也干完了,可麻烦又来了,工钱迟迟拿不到手,老板躲躲闪闪一拖再拖。没办法,就只好按老婆的吩咐,粘在那儿天天讨,讨不到手不敢回家。
何王氏转身朝着老头看了一眼,一脸的责怨,嘴里说着气话,就喝你的猫尿吧,说那些无用的话干吗?金旺不是你的儿子怎么的?
自己都快饿死了还替别人傻操心,谁又惦记你了呢?他一个大活人还能怎么着?何满堂气冲冲地说。
何王氏没再说什么,推开门走了出去。何满堂手里举着酒杯,问一声,你去哪儿?饭都不吃了吗?说完,脖子一仰把整杯酒喝了下去。
天黑沉沉压得很低,天地之间只有了很小的一点间隙,纷纷扬扬的雪就在这狭小的间隙里慵懒地喧闹着。何王氏觉得这天和地相嵌相合,其实就是一盘巨大的磨盘,天是上盖,地是下盖,上下这么一磨合,人就该着在里面受磨难,受煎熬,只要你还睁着眼喘气,一辈子都难得安宁。这时候,雪刚刚没过地皮,地是干燥的,还没来得及跟雪融合在一起,一脚踩上去就会粘起一片积雪,身后就有了一串黑糊糊的脚印。雪铺在地上白得耀眼,就像刚刚磨出的还散发着一股潮润的芳香的白面。唉,要是有这么多白面就好啦!何王氏想着,脚步就轻了许多。
何王氏去了二奎家。二奎也是在麦收后跟金旺一起去外地打工的,何王氏想从他家打听点准信儿。走近了门口,一股酒菜的香气就从屋里涌了出来,飘飞的雪花里那香味愈发显得浓重扑鼻,香喷喷,暖融融。进屋一看,二奎正盘腿坐在炕上,满脸红扑扑,正指手划脚,神采飞扬地说着话。何王氏猛地站定了,心里咯噔一下,凉气从脚底泛起来。
没等何王氏开口,二奎就把一张红脸正了过来,满嘴很冲的酒气,招呼道,是婶子呀,快炕上坐吧,你不来我也该去跟二老汇报一下子呢。
何王氏木然地应一声,急不可耐地一气问着,你们讨到工钱了吗?全给了吧?金旺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呢?
二奎说,你家金旺就是个犟驴,招呼他一起回来他就是不听,说宁愿在那儿过年也要把工钱要全了,我估摸着是他媳妇不让他回来,怕讨不来钱受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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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鬼影』
何王氏眼巴巴看着二奎的一张~脸,重重叹~气,应道,可不是怎么的,一个熊包,白~了一张~皮,整天~个娘们儿管得~都不敢往开了放。二奎接着说,其实工钱付得也差不离了,每人就掐了五百块的尾巴,人家答应了,明年一开工就给,说是耽误不了~耕买化肥,这也够可以的了。就是就是,何王氏应着,偏着~一~~坐在了炕沿~,两眼仍直直盯着二奎。二奎说,你看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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