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星回到家中已是晌午时分。大江趴在大门口自己的小屋里的**正看着一本少儿读物,头也不抬地说:“我二大爷二娘回来了。”韩星忙向大屋走去,王杰和大海也跟了进来。
韩星的母亲已在外屋灶间烧火做饭,夏季的灶不太好烧,韩母被呛得双眼直流泪。韩星看了心疼不已,愧疚不已。父母奔波了一上午,自己却没给他们做顿饭,刚要去烧火,大海早已抢在了前边,“二婶,我来,你歇会吧!”这时,韩劲松在屋里招呼“星,进来试试衣服”。韩星迈进屋,见父亲正从服装袋里往外掏衣服,是韩星比较喜欢的牛仔裤T恤衫,还有一双运动鞋。韩星听话地接过来穿上,对着穿衣镜边试边问父亲:“爸,我工作的事有希望吗?”韩劲松帮儿子整理着衣领说道:“你们分回的这一批有一百二十多人,要在十三号举行一次考试,就是师范类的语数及教心学,你的舅爷说了,要八十多人,没什么太大问题。还有三四天,你好好复习吧。”说着,韩劲松用眼睛瞟了一下王杰。王杰心领神会,对韩星说:“二叔说得对,正好这几天我家杨树林子要伐伐树杈子,我和大海就上山了,你好好复习吧。”“也好,要不等我考完试咱们一块去,给我弄两车留着冬天烧呗。”韩星转过头,一脸坏笑,“行啊,那可就算义务工了啊。”王杰笑着说,大海从外屋掀开门帘说:“大哥可没那么大方,前些日子,跟他要个镐把材料都不给,你就等着卸磨杀驴吧!”韩劲松笑着给了大海一个脑瓜嘣儿,“我没听说谁家的镐把是用杨木做的。”王杰早已笑得直不起腰来,“好你个黑小子,去年你家盖厦子的木头谁给你的?二叔你不知道,他要我家后院那棵才长了半年的翠杉树锯了当镐把,那是我花一百好几从镇上买回来的,他要栽我什么话不说,要当镐把我能给他吗?”大海已咧着大嘴缩回头去窃笑不已,韩劲松韩星和吴云也不住大笑起来。
善解人意的太阳将红红的脸庞掩在了青黑的卧虎山后面。一轮明月被捧出了东山,将清辉柔柔地洒在寂静的乡村。夏夜的微风送来了凄凄的蝉鸣和清新的草香。村西头的老光棍儿老张头又自己拉着二胡唱起了《月牙五更》,“一呀啊更呀,月牙儿升在那正东啊……”,苍老的嗓音伴着幽怨沙哑的二胡声,不由得让人思绪飘飞,魂牵他处……
韩星的小屋里依旧亮着灯。他准备今晚把师范所带回来的课本找齐,明天正式投入复习。当他拉开背包时,一个洁白的厚厚的信封滑落到地上,韩星猛地怔住,背包也重重地摔在地上。他颤抖着双手拾起信封,是的,是那天展琳留下的,信封上淡淡地写着:韩星笑启——展琳。韩星打开信封,几张淡蓝色的信笺叠得整整齐齐,他轻轻展开,满纸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韩星:
我不知道这封信你会不会看,因为我知道它极有可能随着你的愤怒而付之一炬,如果有幸,当你看到这里的时候,它还没有变成碎片或灰烬,请你把它读完好吗?
两年来,不知给你写了多少信,寄出去的你都收着吧,没寄出去的也永远珍藏在我的日记本里,刻在我的心中。以前每次给你写信,心中涌动着的总是甜蜜,总是在我眼前浮现你黑黑的面孔,一脸的坏笑,甚至生气时紧锁的眉头。那时我总在想:我会和你一起面临未来生活的风吹雨打,品尝未来生活的酸甜苦辣,想想那时,真美好。
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认识是军训的时候。我们因为往窗户上晾新校服而被同时抓获。在李老师的生活指导办公室里,我哭成了个泪人儿,求李老师还我的衣服。你却大模大样坐在李老师的办公桌上逼李老师拿出相关的规章制度,还说拿不出就取回衣服继续晾在窗户上,还以耽误军训担当不起威胁人家李老师,气得李老师把衣服扔进了墙角的垃圾箱里。你知道啊,他扔的那件是我的,你的那件还好好的挂在旁边的手巾杆上。当时我恨透了你,说也奇怪,李老师居然没有找到不准往窗户上晾衣服的规定,但也逼着我们签了字才拿回了衣服。当我拿着我的那件肮脏不堪的衣服欲哭无泪往回走时,你却又把你的校服换给了我,拿着我的脏衣服扬长而去……看着你穿着我那又小又脏的衣服立正稍息起步走的时候,我又气又乐又感激。从那以后,我们无话不谈,把彼此烙在了心间。
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学校停水的那个星期,你跑到五里地以外的集市去给我买西瓜,还送到我的宿舍。那个西瓜虽然不熟,我的心却很甜;我们县老乡聚会时,我与老乡们在饭店里喝酒吃饭,你在外边又冷又脏的红薯摊等我。我喝多了你又把我背回来,结果我吐了你一头的秽物,使得你第二天就把头发剪成了板寸,还说什么“高傲的头颅不容世俗的玷污沾染”,当时我还因为你头型难看而和你生了一天的气,现在想想真是不应该;还有那次,你因为外边的商店找了我假钱而气急败坏,晚上拿石头砸了人家的玻璃,学生科长拿你当最大嫌疑人,你却在那里慷慨激昂地赌咒起誓,甚至扛起书包以辍学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学生科长没办法,好言请你回来,明知道是你干的,可没有证据就是拿你没办法。后来班主任知道了,拍着你的肩膀说:“你这小子,弄好了是个人才,弄不好,唉……”,以至于同学们以后见了你就说:“唉,你这小子……”
还有你带领班级的男生在宿舍把李老师的画像剪下来唱“皮影戏”,被校长抓到领操台做“专场演出”。当着全校学生的面,你居然脸不变色心不跳,唱了一段漂亮的《穆桂英挂帅》,全校学生叫好声如潮。校长又气又乐,让你永远不再涉足“文艺圈”。每次你闯祸我都替你捏着一把汗,你却总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叹服你脸皮厚的同时,又觉得你趣味多多值得依赖……
韩星看到这里,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仿佛又回到了多姿多彩的师范生活,他燃着一支烟,继续看下去:
韩星,其实并不仅仅是你的搞笑大胆征服了我,你更是一个多才多艺,争强好胜的人。前台你滔滔不绝的演讲让我折服,旁征博引左右逢源的文章让我倾慕。“青春起跑——第二课堂”的文艺晚会上,你背对着观众的那首《窗外》更是让你名满平阳师范;丁香花丛中,你弹着吉它唱《同桌的你》给我听,论学习,你在班里一直都享受着一等奖学金的待遇,虽然那些都化作零食被我吃掉……可是,这一切都随着毕业的一声再见不会再有了,至少不再属于我了。今晚我哭了整整一个晚上,为我深深喜欢着的你而哭,为我们的曾经和将来而哭,除了哭,我真不知应该怎样来面对这一切……
两行热泪从韩星的眼中涌出,滑过脸颊,滴落在信纸上,模糊了曾有过的情真如水,韩星擦擦眼睛,接着读下去:
韩星,请别怪我,我必须得提到何冰,我知道这个月来,你们的关系很紧张,我没有勇气向你说明一切。何冰知道我们的关系,但他还是向我表白了。我们是老乡,何冰说他家能帮我把工作分在镇里。你说我无情也好,世俗也罢,可我必须得回到现实生活中,你知道,我弟弟尚小,家庭并不富裕。父母辛苦养育我多年,而我若跟你去远离他们,我心中不忍,如果是你,你是不是也会做这样的选择呢?
韩星,忘了我吧,我已不奢望能和你成为朋友,那种说法太过苍白无力了,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愿我深深喜欢的你能走出这一切,开创你自己的天地,展琳会在远方为你终生祈祷,愿你平安、快乐!
展琳
2001年7月5日
当韩星读完最后几行已被泪水浸得模糊的字迹时,不禁泪如雨下,他痛苦而畅快地将脸埋在被子里,深沉低泣着,他不知为何而哭,只知哭了心里就痛快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有谁会责怪这个曾经坚强乐观的年轻人此刻的懦弱呢?
许久,韩星爬起来,用手擦了擦脸,将展琳的信以及昔日的一些照片装好,用塑料袋封严,放在一个盛茶叶的扁铁盒里,用蜡封好边。启开顶棚的气窗,将铁盒放了进去,又将气窗钉好。做完这一切,他找齐了课本,在夏夜的宁静里安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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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乡村夏日的午后依旧炎~,韩星已然~了一个中午,却依旧懒在~~不肯起来。窗外,父~与邻居赵家老叔老婶在林荫~打~克,不时传来“调主,抠底”之类的~~,偶尔有个别孩子~在窗子~,看韩星~得正~,向同伴打个~势便悄然离去。四五天的连续复习,再加~昨日面试笔试的一通大考,韩星确实有些累了,今天中午回来,吃完午饭便~倒了。正是因为自我~不错,才~得如此安稳~甜。~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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