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那是一个星期天，一个很悠闲的星期天，我正在寝室读自己喜欢的一部小说，我喜欢这部小说，小说的名字叫《哈拉马河》，我正在读《哈拉马河》，花儿美突然跑进来，她跑进来，她对我说余老师，我听你的话，我要认真读书，我这两天的变化你感觉到没有。

我好奇地看着花儿美，我困惑地看着花儿美，我问她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花儿美说让你高兴啊。

我并没有高兴，我不知道我为啥要高兴，我说话不能这样说，读书是你自己的事，不是跟我们老师读，你准备认真读书你自己应该高兴才对呀。

花儿美说我知道是我自己的事，但我是你的学生，也就是你的事。

我不想再跟花儿美争论这种无聊的话题，我不喜欢无聊，我告诉她我知道了。我说我希望你把这种认真读书的态度保持下去。

花儿美看出我不想再跟她说话的意思，她马上走到我的书架前，她说我一定不辜负余老师的希望，从今天开始，我打算每天来你这里借书看，借很多很多的书看。她望着我，她暧昧地望着我，她问余老师，你打算跟我推荐什么书呢。

我也走到书架前，我站在花儿美的身边，我闻到她身上有一股香味，我闻到一股香水的香味，我深深地吸一口，我悄悄地吸了一口，我想把这香味吸进我的身体里，吸进我的骨子里。

花儿美不知道我在呼吸她身上的香味，她转过头，她看着我，她靠近我，她把手抬到她的额头边跟我比高矮，她说差一点就跟我一样高了。

我被花儿美的香味弄迷糊了，我下意识地向她的身体靠了靠，我说你这才打在我的鼻子处，还早呢，再长五年。

花儿美的情绪一下子就兴奋起来，她说在我心里，我跟你一样高。

我看花儿美又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心存畏惧，我警告她说你心里尽想些不该想的事，所以你成绩一直提不高，如果你把心里的那些不该想的事统统封闭起来，以后再想，你一定会成为一个相当不错的女学生，会相当出色。

花儿美喜滋滋地盯着我，她要我告诉她什么事不该想。

我说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花儿美说我不清楚，清楚我就不问你了。

我感觉我的脸有些发烧，我不敢再跟花儿美对视，我躲开她的目光，我害怕她的目光，我说比如你刚才说的跟我一样高这样的事。

花儿美觉得我的样子很可笑，她笑出声来。她说余老师，你像个学生。

我说我怎么又像个学生了。

花儿美说你有时也害羞，脸红红的，就像一个学生。

我说我也是人，人都有害羞的时候。

花儿美兴趣盎然，她说话的胆子更大了。她说我心里一直都在想，要是余老师跟我们是同班同学该多好啊。

我立即警告她说这样的想法就是不该有的。我问她你怎么会想这样的怪问题呢，我们是同学又有什么好处呢。

花儿美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是情不自禁地想这种事。最后她告诉我说我是她的同学，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跟我说话，跟我玩。我也没有任何权利叫她写检讨书。

我抿嘴一笑，我感觉好笑，我说你现在跟我说话同样也是毫无顾忌啊。

花儿美说我顾忌多了，好多话都不敢跟你说呢。

我害怕她又说出些出格的话来，我阻止她说你千万不要再说了，再说我又要害羞了。

花儿美说好，我不说。但你必须答应我以后来你这里借书。

我说借书可以，但你不能乱说话。我是老师，你是学生，我们是有边界的。

花儿美说什么边界啊，是学生跟老师的边界，还是男人跟女人的边界。

我说都是，这边界是不能超越的。

花儿美偏着头想了想，她想了想，她说我保证以后只说该说的话，不说不该说的话。

我没有理睬花儿美的话，我弯着腰在我的书架前为她寻找适合她读的书，我想跟她找一本她喜欢读的书。

花儿美默默地看着我，她好奇地看着我，她凑到我的耳边悄悄说余老师，你选书的样子好酷啊，太迷人了。

我回头呆呆地望着花儿美，我知道她是在挑逗我，她喜欢挑逗我，我不敢挑逗她，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挑逗我的那一句话。

10

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李易悄悄告诉我的那些话，我是一个能够保守秘密的人，我是一个守信用的人。我没有把李易的话告诉给任何人，我发现街上的很多人都已经知道李易告诉我的那些话，我感到奇怪，我并不奇怪，我知道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像我一样去保守一个秘密。我听见他们热烈地议论着从花儿美家里搜出的两大箱现金和那些千奇百怪的自慰器，我听见他们在热烈的议论中特别提到了一个本子，他们说花儿美有一个本子，本子上记录了很多的秘密。

花儿美的本子上记录了很多秘密，我想知道是些什么秘密，我不知道是些什么秘密，谁也不知道是些什么秘密，很多人在打听，我也在打听，都说本子已经看不到了，都说本子在公安局手里，都说本子被放在一个绝密的地方。

我突然感到了一种隐隐的快意，我叫老婆买了酒称了肉，我感到一阵阵快意，我喝了许多酒，我享受着这种快意，我心里很舒服，我美滋滋地想着如果花儿美经济上有重大问题，公安部门就会把侦破重点放在那些钱和那个本子上，而对于花儿美的死因不会再去寻根究底。我就这样想着，我每天这样想着，我没想到，跟我打电话的那个女人也这样想着。

有一天中午，我接到那个女人打来的电话，她好久没给我打电话，我很想听到她的电话，她打来了电话，我没等她说话，我先跟她说话，我问她我为什么跟她打不通电话。她态度强硬，她语气冷漠，她说你打不通电话，问我干什么。她说我今天想告诉你我准备推迟去自首。

我笑了笑，我只能笑一笑，我叫她别再戏弄我了，你根本没杀人，你根本不可能去自首，你只是拿我开心罢了。

她说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花儿美是我亲手杀害的，你现在再来跟我争论花儿美是不是我杀的这种事，简直毫无意义。花儿美死了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死了的花儿美是一个在经济上有重大问题的人，这才是最重要的。她狠狠地说花儿美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死有余辜。

她很愤怒，我感觉到她很愤怒，我问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花儿美家中的那几箱现金。

她说不光是现金，还有自慰器。她说不光是我知道，全城人都知道。

我说你神出鬼没，来去无踪，虚无缥缈，像幽灵一样，感觉不像生活中的真实人，你究竟是谁？

她说我已经告诉过你多次，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知道那个本子上记录的内容。

我大惊失色，我毛骨悚然，我忙问她你真的知道那本子上记录的内容。

她说你是我的心上人，我的最爱，我怎么会说谎话来欺骗你呢。告诉你吧，花儿美的那个本子上记录着很多人的名字。

我神经高度紧张，我局促不安，我局促不安地问她本子上都是些什么人的名字。

她说这些名字说起来很复杂，有好几类人呢，一是跟花儿美送过金钱和礼品的人的名字。二是跟花儿美上过床的人的名字。三是接受过花儿美金钱和礼品的人的名字。还有就是你的名字。

我吓了一跳，我惊慌失措，我的心咚咚地发出巨响，我懵了，我问她怎么会有我的名字，花儿美记了我什么。

她沉默片刻，她换了一口气，她说花儿美实际上是两个本子，一个本子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个本子，那是一个很大的本子；另一个本子很小，很精致，那是花儿美日记本，记的全是你跟她的故事。

我控制不住我的困惑，我很困惑，我不知道她说得是不是真的，我问她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她说这跟她是谁一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花儿美是个罪大恶极的人，现在公安部门正全力以赴侦查花儿美的经济犯罪问题，而对她的死因已经无暇顾忌了。她说这就是为什么她不去自首的原因，因为她的自首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她说接下来公安局的人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比如抓获花儿美本子上的那些人。

我听罢傻了眼，我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我听傻了眼，我半天没有回话，等我再想问时，她已经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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