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路在何方

1988年的海南，需要的是有技术成果和管理经验的中高端人才，是拿过来就能用的成品，而非半成品。大多数人凭一腔热情过来，由于各种原因，最后不得不黯然离开。不过，新来的远比离开的人多，海南成为全国人才关注的焦点。

管虎买了份《海南开发报》，看到报社招聘记者的启事，他本想和李培明同去应聘，但李培明跟王小桃一早出门了，就一个人去了。管虎做过宣传工作，口才和文才都不错，经过笔试和面试后，居然被录用了，试用三个月。报社当天就给他发了烫金的记者证。

他的记者证，是为采访提供便利，其实他工作的重点，不是写新闻稿，而是拉广告。报社靠卖报纸赚不了多少钱，广告费才是盈利的大头。记者拉广告是有提成的，按广告费或赞助费的30%提成。这个提成比例很有诱惑，倘若一个月完成一千块的广告业务，就能得到三百块，若能拉来一万块的广告费，就有三千元的收入。广告部的记者工作相对自由，有挑战性，又有发展空间，管虎很喜欢这份新工作。

管虎抑制不住喜悦，走出报社大门，就一路小跑，他想早点把这个消息告诉同伴，跑了一段路，想起他们都不在出租屋，才放慢了脚步。一起过来的几个人里，他第一个找到工作，颇有些自豪。

管虎在邮电局呆了一下午，把邮局里那个黄页本上的企业名录，摘抄了好几十个在笔记本上。他决定从明天开始，逐个去采访那些单位的领导。管虎明白，领导需要的是名，而报社和记者需要的是利，各取所需吧。

王小桃眼看李培明跌在墙内，急忙在墙头呼唤：“李哥，你怎么啦？”刚开始，她以为李培明是跟她开玩笑，喊了几声，见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就慌了。也不知哪来的胆量，她扳住墙头，一只脚搭上围墙缺口，另一只脚也搭了上去，然后身体沿着墙壁下滑，不料，墙头的砖头松动，她“哎呀”一声，双膝落地，墙脚下的碎砖，磕得她膝盖生疼。

王小桃不顾疼痛，连忙起身察看李培明，见他双眼紧闭，面色泛紫，小腿红肿，再看到他小腿上的那个牙印和淤血，她明白了，他被毒蛇咬了！他有生命危险！

王小桃的家乡在湖南山区，又是苗族人，对毒蛇咬人并不陌生。她灵机一动，对，先把毒血吸出来！王小桃跪在地上，把嘴凑在蛇咬处，用力狠吸，吸一口毒血，扭过头把毒血吐掉，再吸，再吐掉，如此反复。

过了几分钟，李培明恢复了一些意识，他睁开眼睛，看到王小桃凑在自己小腿上**毒血，十分感动，又很不安。这个美丽的湖南姑娘，自己才认识十几天，李培明不想连累她，自己一个人被蛇咬，有性命之虞，不能再给她带来危险。他用微弱的力气动了动，把小腿挪移了几寸。

王小桃见他醒了，满头汗水的她开心地笑了：“李哥，你醒了，太好了！”

李培明低低道：“你在干什么？太危险了，我不要你吸！”

王小桃摇摇头，倔强地说：“我偏要吸！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她不由分说，又俯下身子，凑在他的伤口处吸出一口毒血，当她把嘴里的血吐掉时，发现李培明又昏迷了！她慌了神，一边轻轻推他的身子，一边哭泣道：“李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不能死啊！你快醒醒啊！”

农场门卫中有一人出来小解，他走到大门旁的一棵树背后，对着围墙撒尿。正当他欢快地欣赏小便在墙上形成的人工瀑布，忽然听到前面果园里传来说话声，转头一看，只见几十米外，有人蹲在菠萝地里。这边的菠萝还没开始采摘，这还了得，分明是来偷菠萝的！

门卫连忙跑回去，对同伴一说，两人抄了棍棒，直奔王小桃而来！

王小桃看了看手表，下午五点多，过会儿天要暗下来，必须尽快把李培明背出菠萝地，到路边兴许有人能帮忙送进医院救治，否则，他会死在这儿的！

“抓贼！”

一声断喝，把王小桃吓了一跳！紧接着，只听有人叫道：“他们脚边有菠萝，肯定是偷的，打！”

两个男人举着棍棒就要劈头抡下！

王小桃见有人来，不但不害怕，反而喜形于色。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大叫道：“求求你们，救救他！他被毒蛇咬了，求你们救救他吧！”

两个门卫一愣，他们放下木棍，其中一个年轻的道：“谁叫你们偷菠萝，活该！”

另一个年长的道：“小吴，别这么说，他被毒蛇咬了，快没命了，偷菠萝事小，咱们先救他！”

小吴道：“老丁，那是他的报应，你救他干吗？”

老丁瞪他一眼，道：“少啰嗦，快把他背出去！”

小吴不情愿地把李培明背在身上，背到了农场门口。刚好里面开出来一辆装载着瓜果的双排座卡车，老丁叫道：“张师傅，停一下！这儿有个人让蛇咬了，你帮忙送下医院！”

“好嘞！”张师傅跳下车，和小吴一起把李培明抬到车上。王小桃对着老丁和小吴鞠了一躬，连连说道：“谢谢！谢谢你们！”

“别谢了，救人要紧！”老丁挥手让王小桃快上车。

王小桃抱着李培明，喃喃道：“李哥，你要坚持，你一定会没事的！”

张师傅加大油门，卡车飞快地开向农垦总医院。

张建成和杨秀英这些天碰了不少壁，他们没有介绍信，有些单位的门卫直接把他们挡在门外，进都不让进，问他们要不要招人，门卫没好气地说，不知道！

由于海南建省尚在筹备期，新特区将建设成什么样，暂时还没有具体的蓝图，除了一些新成立的单位和新闻媒体在招人，原来属于行政区的许多单位，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以后的编制有何变化，大多抱着“以不变应万变”的心态，在等待政策和规划的出台。张建成和杨秀英这个时候去问他们要否招人，难免会失望。

涌入海口的人越来越多，尽管眼前的海南岛有点贫穷落后，但大家对海南的明天充满期望。傍晚的街头，不少年轻人抱着吉他在弹唱流行歌曲。大家素不相识，但萍水相逢就是缘分，聊聊天，唱唱歌，发发牢骚，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比什么都快乐。

天色渐渐暗下来，张建成和杨秀英在人群中穿梭。

张建成道：“我不怀疑海南，但我怀疑自己，再这样下去，我怕自己会成为丐帮弟子。”

杨秀英安慰道：“张老师，别灰心，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找到出路的！”

“但愿吧！我拿手的是教书，你拿手的是护理，恐怕要荒废了。”

“先不管专业了，只要找到一份活干就成，把眼前的困难渡过再说，总不能灰溜溜地回家吧。”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不混出点名堂，我张建成就不回家了！”

杨秀英道：“我的眼皮一直在跳，咱们快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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