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五岁的小男孩,诞生在冰冷的巨大城堡,出生后母体冰冷死去。从此他生活在这受诅咒般冰冷的的巨大城堡,常在冰冷的空旷房间中,独自望着窗外拂动的景色发呆。除了风,他看不见一丝丝自由。如果不是风的提醒,他不会发觉自己是个被囚禁者。
每当他走出房间,在冰冷的廊道上行走时,那冰冷更会四面八方压迫过来;冰冷的目光、冰冷的态度,冰冷的、冰冷的城堡。于是,他无法自主地变成一个冷冰冰的人。
除了冷,不再有其它感觉,内心陷入永不黎明的黑夜。
有一天,传来冰冷的话语,『二少爷,主人回来了,要召见您。』
召见?父亲大人传令「召见」自己的儿子?
他冰冷的心,暗自嘲笑着。
『儿子,为什么不抬头看我?』浑厚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似乎想展现难得的关注。
他抬起了俊俏却冰冷的脸孔,没有回话。
此时,他才注意到了父亲的怀中抱着一个年纪比他小而且看来十分细弱,黑发黑眼,五官精巧可爱的小男孩。哼?是情妇的儿子吗?这么亲昵的抱在怀中,是故意要刺激我吧!
一付娇小可人的模样,那是什么眼神?同情我吗?黑抹抹的真恶心。他恶意的想着。
若不是那孩子精心装扮着一身正式的男孩服饰,还打上蝴蝶领结,他肯定会以为父亲带来的是一个女娃。
他忍不注甩开头去,冰冷的脸上带着难得的怒意。
他的父亲此时却扬起了慈爱的微笑,可惜他的儿子并没看见。他将怀中的小男孩小心翼翼的放下,那男孩充满灵气的眼瞳,询问式的抬头望他。见他收起了笑容,严肃的点点头,像是在指示什么。然后,小男孩走向了他的儿子。
那位父亲,此时脸上出现愉快的表情,似乎在回忆什么。
见他儿子回过头,目光冰冷的注视着这个比他矮一截的小男孩,敌意是很明显了。
可是,对方却径自**身上的外套,温柔澄澈的视线,灿烂明艳的笑容,像在对他发光,毫不介意的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问道:『主人,您若觉得冷,请先披上我的外套。』
他在惊愕之下,无意地推开他伸出来的小手,向后跑开……。
他的眼神,时而冰冷、时而落寞,像是想起了什么。
知亚,你没事吧?他在心中默问,却不能将这亲昵的呼唤脱出口。感觉到向晚的微风吹拂过来,天色逐渐转暗,伊哲轻声提醒道:「秦先生,草原的夜是寒冷的,请不要在阳台吹风。您有偏头痛的毛病,尤其要注意。」
知亚的嘴角牵扯了一下,原本想说什么,但还没有吐露,批评似的注目伊哲,好久,才不高兴的说:「伊哲,别再喊我秦先生,我听腻了……。」
伊哲温和回视,答:「职责上,我必须服从您的命令,但我不能踰越主仆的礼仪,这点希望您能成全,请原谅我不能服从您这项命令。」
知亚默然以对,他该知道的,伊哲总是这么说。心中不服,但也了然抗议无效。伊哲总是坚持他身为守护者的理念,丝毫不动摇他自以为忠诚的方式。知亚不想再试图改变他了,准备进屋时,身子才一移开阳台边,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伊哲…我看不见……」
脑中忆起小时候曾有一段时间,找不到病因的失明,内心的恐惧异常,慌张的想抓住什么。
伊哲一把扶紧高出半截头、身材清瘦颀长的知亚,「秦先生没事的,只是视线一时调适不过来,没事的。」虽然这样说,其实他很明白这是因为知亚连日来饮食不照常而且过度劳累所致。或着说是思念过度也可以。自我折磨过度终造成身体不堪负荷,待会量血压一定很低。想到这里,他心中有股压抑已久的火焰冲顶。
知亚冷静下来了,被搀扶到屋内的床边坐下。
一等他坐定,视线好不容易清晰之后,伊哲一改温顺的态度,严厉地说:「秦先生,这都是你不听我的话所造成的贫血现象!」
知亚还来不及思考这是什么情况,伊哲又继续用指责的语气说:「你这几天的作息一团乱,又不好好吃东西,虽然我能体会你现在的心情,但也请你体谅我照顾你的心情,不要这么不通情理,好好照顾自己,也听话地接受别人的照顾好吗?」
「真的很对不起。」知亚由衷地说出道歉的话,忘了自己是站在主人的立场被仆人骂的。一旦这个万能护卫、兼职管家、琐事等项的雷伊哲开口责骂的时候,知亚也不敢不乖乖听从,因为他很明白,伊哲是多么用心在照顾他,他也知道自己太任性了,如果不是最懂得照顾他的伊哲回来了,也许他已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
「好了,现在请你坐着休息一下,我马上把晚餐准备过来。」
伊哲走开后,知亚悄悄松了一口气。因为事发突然,精神放松下来以后他俩才同时发现:
(刚才伊哲是说「你」吗?)
(我对知亚称呼「你」吗?)
伊哲下楼后,边准备食物边暗骂自己的疏忽大意,以及不够冷静,等会儿再用敬语称呼他一定站不住脚了。
所以他决定假装自己是愿意更改敬称的,毕竟没有其它人在,就当是顺应他的要求委婉服从好了。
但是「你」……
他脸上不禁**微笑。心想:这莫非是我私心的借口?
餐桌上,知亚偷偷看着坐在对面位置上的伊哲,他正动手打开一包苏打饼干,塑料袋的摩擦声,突兀地响起。这是他长年以来的晚餐习惯,只吃这种饼干。
虽然他很细慢的咀嚼口中的饼干,但声音却显得十分刺耳。至少他本人这么觉得。他抬头看,知亚正低头缓慢的用叉子卷起一小口面,却没有要吃的样子。
终于知亚假若无事的问:「伊哲,你刚说什么?」
他的头忍不住偏了一下,用力思考…他请知亚下来时说了什么?大概是:秦先生,请下楼用晚膳吧。然后就先后下楼,没有再对话了。
看知亚没听见自己回话,有些不耐的放下餐具,喝了一口水,又继续玩弄食物的模样,他的脑袋才忽然当地一声明白过来,用最平常的语气,若无其事的回答:「我是说,秦先生,『你』要多吃一点。」只不过有刻意加重那个字而已。
知亚的动作停了一下,终于把食物送进口。
隔天早餐用完之后,知亚坐在长桌前的沙发上,大致读完每份报纸后,一直在餐室收拾又往里面厨房(知亚猜的)不知在忙些什么的伊哲,终于走来坐下。在他正要拿起某份报纸阅读之前,知亚神情愉快的开口问道:「伊哲,你说说看,这两年来你都做了些什么?」
伊哲掩饰地低下头去,他不希望心中的想法在脸上表露一点痕迹。
回忆遁入脑海。
『伊哲,我们谈一下。』那日,事情的演变就从这句话开始。
知亚很少这么说,『我们谈一下』,仔细想想,当时知亚坐在书桌前,刻意熄掉桌灯,那一天的夕阳又特别红,所以,书房里的光线格外异样。他双手交叉在胸前,目光垂视着桌上的文件,伊哲原以为知亚想和他讨论某个案子,他将拖盘夹在手臂和身体之间,原本还散慢地望着咖啡不停上升消逝的白烟。
忘不了那天傍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触动了知亚突发性的决定,他到今天,都还一直反复想着,却没有一丝头绪。也许,只是偶发的想法,却为了什么原因而变为坚持。
『你会因为某些原因而违背我的命令吗?』知亚的语气十分平和。
伊哲心底微微一震,知亚很少质疑他的忠诚度。于是他十分慎重的答道:『当然不会。』
『是吗?』知亚停顿一下,语气依然十分平和,继续说:『现在开始,我命令你做一件事。』
『是的。』伊哲万分专注的望向知亚,而知亚仍然没有抬头看他。
『请你,』知亚停了一下,才接着说完。『离开我一阵子。』
他向来都会意的很快,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他却没有立刻明白知亚的语意,本能地说道:『这是绝对不可以的,因为我必须永远服侍您。』
知亚一直到这时都没有看他。『如果是命令的话,你是不是可以,暂时不要来服侍我?』
他已忘了当时为何能够那么镇定,很快便跟知亚声明他的立场。『如果您是指生活上的事项,我能够答应。但您若要我停止其它安全上的护卫工作,我恐怕不能做主,虽然是您的命令,也不能答应。』
『为什么?我现在是在命令你。』知亚的语气微愠,对他的回答不够满意,尤其是「不能答应」这四个字。
『因为,我是为了保护你而生,这是我的使命。』
伊哲一时情急,说差了,知亚很快便问道:『什么意思?什么使命?』
『我是指……」伊哲自解道:『我是指这是秦王给我的命令。」
『那么,我和父亲,谁的命令你最优先遵从,由此便听的出来。』知亚尖酸的语气像利箭般射入伊哲的心,他还更无情的说:『罢了,你先下去吧!我会跟我父亲讨论这件事,到时,结果还是一样。』
『是的。」伊哲应道。
他的双手因激动而颤抖,也许他的语调也显得颤抖。
一直到现在,知亚都还不明白,伊哲说的使命,便是因为他而生存。
因为有知亚,才会有今天的伊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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