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浑浑沌沌过了几年。

一直到二哥开始跟随诸葛伯伯读书。

说是跟随，实际是当阿斗的陪读。因为阿斗闹着一个人读书太闷，想找一个伴陪他。于是，诸葛伯伯选中二哥。作陪读，对二哥一生的影响到底是好或是坏无从得知。总之，听到消息的那天，父亲因离家去江州公务并不知情，家里母亲和舅妈十分高兴。母亲说丞相一向眼高于低，能让他选中，证明二哥是优秀的孩子。

在为二哥上学准备的那几天，母亲的贴身侍女天天来寻我玩耍，给我讲故事。我很快听入了迷。她又不肯往下讲了。侍女告诉我，最会讲故事的是二哥的老师，诸葛先生。她极力怂恿我向母亲要求陪二哥一起上学。

在想听故事的急切心情下，我向母亲提出我也想跟随诸葛先生读书。说也奇怪，母亲一向是按照最严格的淑女教育来管教我，这次竟然同意了我大大出格的要求。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大人做事都有明确目的，母亲教管我有她的考虑，让我读书也有她的考虑。

那天我还在睡眼惺忪的时候便被人叫了起来。

换上了一件美丽的新衣。我打着呵欠，坐在梳妆台前，母亲的侍女精心为我梳好头，母亲进房看了看我，面露笑容，显然甚是满意。

拜别母亲和舅妈，我磕磕碰碰离开家，因为新衣上那条丝绸飘带挂在手臂上对于走路不是一般的碍事。

见到我的一刹，诸葛伯伯眉头皱了一皱，很明显他并不想教我，但是阿斗听说我也想来，哭闹了几天若我不来他也不读书，诸葛伯伯也不得不同意教我。我对诸葛伯伯盈盈行礼：“离儿拜见老师。”他笑了笑，神色和缓了许多。

陪阿斗读书是苦差事。无论诸葛伯伯如何上征天文，下论地理，天花乱坠般讲述冶国之道，圣贤之说，兵法陈列，他在一旁坐着只顾着做几件事，不是睡觉，就是发呆。再则，就是借机找我搭讪。因此，他的学习进度总是停留不前，我和二哥虽然早已领悟，却得随着阿斗的进度，重复学习，越学越没兴致，学到后来，诸葛老师还是不停重复以前的知识，三个孩子一起在那里出神发呆。

我想诸葛伯伯教阿斗那样迟钝的孩子只怕心里也早着急上火。因为他忍耐不住时曾瞪着阿斗，猛力拍二哥的书桌责骂“朽木不可雕也。”这时，可怜的二哥总算知道了陪读的意义。无奈指桑骂槐，旁敲侧击，阿斗依然不开窍。教了三天后，诸葛伯伯终于将阿斗每天两上时辰的读书时间改为一个时辰，两天后，又改为半个时辰。

不过诸葛伯伯的确是位好老师，善于因材施教。这半个时辰也是他观察学生喜好后想出的法子。

估计他发现阿斗对于和我说话远比对他有兴致。于是索性把我和阿斗学习时间改为半个时辰。然后，他和我打赌，比赛我们当老师谁会教学生。

于是，诸葛伯伯讲课时，阿斗睡觉。然后下课我陪他玩时，将那半个时辰学到的知识细细教他。诸葛伯伯在我们玩耍时自去对二哥授课。

二哥本有好胜求全之心，平时事事都恨不能强人一头，自然肯下苦功读书，又加之天性聪明，如此半月下来，已学完了别人需三月才能学完的课程。但诸葛伯伯学识渊博，课程又重，二哥对于老师教的功课哪能全部领会，还是有部分囫囵吞枣的带动。同时，阿斗也学完了半本三字经。为此，诸葛伯伯大大夸了我一番。

得到诸葛伯伯的称赞我更是提高了教学生的兴致，越发觉得自己象一个合格的小老师。寻思着带给诸葛伯伯更大的惊喜，越发不满足教阿斗识字描红。恰好二哥刚刚在学诗经中的《颂》篇。我在二哥的书中选了字看起来较少的一篇。自己读熟练了，便喜孜孜地去教阿斗。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我已反复颂了几次，但阿斗总是记不住杨柳和雨雪两词的前后次序。教了几次，他犹自苦苦记忆，我也烦了，见院中有一棵枣树，果实累累，宛如红宝石沉沉坠着，十分可爱，便问阿斗可想吃枣。若要吃，我去帮他摘几个下来。

阿斗对于吃反应一向比读书敏捷，当下书也不背，连连点头。我笑道，你在树下等着罢。整理了衣服攀上树去。

这株枣树虽高，但躯干枝节甚多，攀上去不算太难。今天母亲为我换上的**也不知是哪里流行的款式，层层叠叠，如荷花一般。我将第一层卷成一个大兜。选树上熟得透了的枣子放入其中。阿斗在树下仰头看着，拍手欢呼。

看看摘得差不多，我正欲下树，突然听到啾啾鸟鸣。向高处看去，正看见一窝刚孵化的幼鸟。心念一动，向树下的阿斗道：“斗哥哥，我送你件好礼物罢，但你得答应今天一定把诗背好。”

其实他的诗背好与否都无关系，因为我自己也想有玩。于是一手攀着树干，一手护住裙中枣子。继续向上攀。

我踮起脚，手刚刚触到幼鸟柔软的毛发。突然手背一阵刺痛。一看，一只大鸟正在凶猛向我发起攻击。看到我在看它，转了攻击目标，向我眼睛冲来。我本能中用双手护住双目，却忘了在树上不比平地，脚下一滑，身体登时失去重心，向下跌去。无数树枝在我眼前晃过，接着，听到阿斗的嚎啕大哭。

当我清醒时，自己已躺在树下，阿斗坐在身边，一边哭一边用双手捂住额头。血从他手指缝中不断渗出，竟将他衣衫染红了一块。

我察看了一下自己，竟然没流血，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气，再看阿斗，血仍是流个不住，情景着实骇人。我只怕他就此死了，急忙撕下飘带准备帮他包扎伤口。

刚一动身，忽觉左脚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我用尽全力，不禁“唉哟”一声。突然感到左脚膝盖剧痛，简直痛入骨髓。

好在阿斗的哭叫引来了府中众人。诸葛伯伯和二哥也赶来了，一见阿斗的情形，诸葛伯伯唉声叹气，众人手忙脚乱。我又惊又怕，看到二哥，犹如见到依靠一般，方才哭出声来。二哥抱着我，口中安慰，显然不知怎么办好，毕竟他也是个孩子。这时，我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离儿，不要害怕，黄姨在这里。”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陌生妇人无比怜惜地看着我。那怜惜的目光我似曾相识，但是在记忆中，母亲也没有象这样疼爱的注视过我。

她是谁？

这个疑问在我渐渐昏沉的意识中沉寂。耳边还隐约听得二哥带了哭腔喊他们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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