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十六岁那年的一天晚上,他突然生病了,浑身冷得直打摆子,头也晕得厉害,可他手里却没有看病的钱。这时候,他不由想起了自己跟娘一起去给哥哥看病时那位把脉老先生的话:医者第一是看病,第二才是收钱。自己手里没钱就不看病了?我不能走哥哥的路,我要去看病,看好病再说,哪怕以后当牛做马再还人家都成!镇上的杨明德大哥不是开有大药房吗?他平时不经常给人看病吗?他见人总是笑哈哈的,他不曾经让自己叫过他大哥吗?我现在就去找他让他给我瞧瞧,我就不信他见死不救?喜子想到这里,顶起一件破衣服就昏昏沉沉地冲出了家门。
喜子来到杨明德家,一敲门,杨明德迅速开了门。杨明德见是喜子病了,忙让他坐下给他瞧病,一诊断是发疟疾,马上就给喜子抓药,并叫他的妻子苏玉芬当即给喜子煎药。苏玉芬煎好药给喜子端过来,待稍凉后喜子一口气喝了下去。喜子不好意思地说:“明德哥,你看我现在没有钱……我以后……”杨明德微笑着说:“别钱不钱的,看好了病再说!”喜子要走,杨明德把他拦下说:“兄弟,你回家怎么办?今晚就在我这住下,明早让你玉芬嫂子继续给你煎药,直到你痊愈为止!”浑身无力的喜子真的就躺在杨明德的家里慢慢睡着了。
喜子在杨明德家里住了三天,在苏玉芬和女佣张妈的照料下,他的病很快好了。喜子对杨明德简直是感激涕零,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人家。谁知喜子要离开杨家的时候,杨明德却把喜子叫到药房里,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喜子兄弟,看你也人大树高了,这样混下去不行啊!今后别乱跑了,你看本善爷年纪越来越大了,你呀,以后农忙时和一些短工一起到地里场里干个农活,农闲时你就给本善爷帮个车,家里外面拉个东西什么的,你吃的穿的我都包了,再给你个零花钱,过几年我帮你把房子整一下,也好寻个媳妇。”明德大哥把心都给他操到这份上了,喜子还说什么,他当即给杨明德跪下了。
从此,喜子开始在杨明德家里出入了。
杨家的确非同一般,从大药房的一个小门走进去是一个宽敞的四合院,堂屋是杨明德夫妇的卧室,南面是一个大厨房,东面是三间过屋,中间是过道,两旁是两个耳房,一边住着女佣张妈,另一间不定人来客往地谁住一下。从过道门过去是一个大院子,朝北开一个大门,通往镇子的东西大街,院子的四周都是大户农家必备的房舍。这套颇具规模的房舍院落是十多年前杨明德的父亲杨怀恩回乡嘱托人盖建的,比镇上最有权势的王耀祖家的房舍逊色不了多少。
喜子在杨明德家帮工之后,无论是农忙还是农闲,喜子干起活来都格外卖劲,以至于杨明德见了总是说:“喜子,干活得悠着点,别累着了!”喜子用手抹一下额头上的汗水也总是笑着回答:“没啥,一点都不累!”干活归干活,另一方面,他的穿着打扮和过去相比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人配衣裳马配鞍,他看上去俨然一位帅小伙了。喜子走在街上,镇子里年轻女人的目光会跟随他好一阵。
有一次,杏花走到他跟前,看看前后无人,低声对他说:“喜子哥,我想做你媳妇!”说完,捂着脸“嘻嘻”地笑着跑了,那条乌黑的大辫子在脊梁上摆动着,浑圆的后臀一扭一扭的,让喜子好一阵热血沸腾。杏花这几年也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而且是镇上数一数二的。
喜子家荒了好几年的二亩薄地本善爷用杨家的牲口给耕起来了,杨家又帮他播上了种,秋后有了不错的收成。喜子的心里从来没这么高兴过,再过二年,明德大哥帮他重整一下房子,他把杏花娶过来,这辈子就算没白活了。有多少次,喜子躺在**想,自己能有今天多亏有明德大哥的帮助,甚至可以说自己的命都是明德大哥给的,这辈子都得对人家感恩戴德;其实还有一点喜子并不知道,如果他不是杨明德家的帮工,不是碍于杨明德的面子,他早被王耀祖抓丁了。
但是,社会局势的变化是令人想不到的,自清朝退位以后,军阀之间的战争经常不断地进行着。喜子乍懂事时,听大人说中央军在南面和红军打,后来又听说红军改成了八路军、新四军和中央军合作联手打小日本,再后来听说小日本投降后中央军又和八路军、新四军打起来。消息灵通的人在街上悄悄地说,在东北、华北的战场上,八路军和新四军把中央军打得落花流水,向南节节败退,北部很多地方成了解放区,八路军和新四军改成了人民解放军,解放军是穷人的军队。
有一天早晨,喜子起床后来到街上,发现街上停留着许多当兵的。他们夜里什么时候进的石桥镇,镇上的人竟没有发觉。一问,才知道这些当兵的是解放军,他们和国军的纪律真的不一样。
解放军在镇上住了三天,收缴了一些大户人家的枪支。解放军告诉镇上的人,说石桥镇从此解放了,穷人马上要斗争老财,均分他们的土地和财物了。镇上大多数人当时还不敢相信。三天后,解放军又向南进军了。
解放军走后,县上派那个吴主任来到了镇上。吴主任四十多岁,穿着一身旧军装,戴着眼镜,身上挎着一把手枪,能说会写。他一到镇上,就召开了镇上所有穷苦人家都必须参加的会议,成立镇农民协会,组织了镇民兵连。当时,喜子对那位吴主任还真有点怕。大洋狗在吴主任面前表现得最积极,吴主任就任命大洋狗为农会**,会址就设在王耀祖家的四合院里。吴主任让镇里的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年轻人站成一排,说是要成立一个民兵大队,吴主任在他们前面走了一阵,然后走到喜子身边,当胸打了他一拳问:“叫什么名字?”“田二喜!”喜子想让人知道他以前曾有过一个哥哥。吴主任又回到大家的前面,郑重地宣布:“田二喜任石桥镇民兵大队队长!”
紧接着,就是关押了镇里几户老财家的主人,没收了他们的一切财产,然后在镇南的一个空园子里搭了个台子开斗争大会,把那些老财们捆起来让穷人诉苦申冤。捆绑斗争的老财中也有杨明德。那些诉苦申冤的人总要往那些被斗争的老财脸上身上吐唾沫,擤鼻涕,最后有的人还要用脚踹他们,掴他们的耳光。虽然侮辱杨明德的人不多,但那些似乎不把老财不揍完不够解气的人还是有的。每当有人踹杨明德大哥的时候,台上的喜子看着心里就不是滋味,最让喜子担心的是,听吴主任说,斗争之后还要枪毙一些人。喜子想,自己得想办法救明德大哥,于是在斗争完第一天的那个夜晚,喜子作为民兵大队长亲自要求夜里看管那些被斗争的老财,他就悄悄把杨明德放跑了。
第二天,吴主任听说杨明德跑了,看管的人是喜子,而且曾是杨明德家的一个帮工,他立即大发雷霆,命人把喜子绑了,大骂一顿后把喜子送到了县里。
喜子躺在**,想到这里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可怜的玉芬嫂子和胖胖母子二人,自己这半月没在家,她被从家里赶出来后住进了临街的两间草房里,不知发生没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喜子一骨碌从**爬起来,打开门就大步向镇子的大街上走去。
初春的夜晚,风凉飕飕的,天空中闪烁的星星更让人觉得凉意的浓重。喜子走到那两间草房的跟前,见里面还亮着微弱的灯光,只听玉芬嫂子大声说:“滚,你休想,再不走我就高声喊叫了!”这时,一个人从草房的门里轻轻钻出来,喜子忙咳嗽一声,那人像夹尾巴狗一样迅速向西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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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
那个像~尾巴狗一样向西溜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农会~大洋狗。其实,大洋狗是孩提时镇~的人给他起的绰号,~名字~杨狗剩。说起杨狗剩,~确是镇~穷人家出生的一个孩子。~父亲小时候出疹子落~了一脸~子,所以镇~的人都~他杨~子。杨~子没寻~媳~爹娘就~了,由于家里穷,到了三十多岁才找了个瘸~的~成了家。杨~子个子很高,但~起活来不是很利索,用镇~人的话说就是闪闪~~没~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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