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冬天似乎来得比外面早,山上刚刚才展现它最最迷人的丰姿的时候,就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了一股强劲有力的风,“呼—呼—”,趁人们熟睡的时候,它们就从树梢穿过去,捎带上了树上最后几片半红半焦的叶子,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颤抖。好在山中有的是四季常青的冬青、松树、柏树,它们装点着,山里也并不感到寂寞。
但是,一场大雪卷过,山上山下,全变成了白,只有树木高的地方,偶尔会**大大的黑洞,有着神秘的高深和莫测,给人留下无尽的揣度的余地。
这个时候,是老师最闲的时候,因为大雪一下,学生们便不能上学了。烧上几个木疙瘩,几个老师围坐在一起,就那么天南海北地瞎扯一通。再不就是相互打趣,然后就狂笑一番,算是最大的乐趣了。
“李校长,大雪天,热炕头,你也不回去给嫂子暖脚?”舒丹丹首先不甘寂寞地打趣道。
“你嫂子的脚天天都在东跑西颠的,热乎着呢,不用我回去暖。”
“那你小心你家后院啊,当心腊梅出墙!”
“腊梅出墙了好,正好这里有红杏呢!”
“你别嘴硬。李校长,我觉得你戴个绿帽帽很好看的。”
“丹丹,我们不烤火了,烟子又熏人,不如咱俩去偎到**,你说好不?”李校长似笑非笑地看着舒丹丹。
舒丹丹和李校长就这样开着玩笑,我和杨老师就附和着大笑。
“丹丹,你也该嫁人了,你咋还不着急呀?”杨老师也装出一本正经地样子问。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舒丹丹捡起根棍子装出要打的样子,“我看你是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宽。”一向有些豪爽的舒丹丹,偶尔也会**娇憨的样子,倒很有几分撩逗人的妩媚。
“丹丹姐,你真的想不想嘛,你说实话呀!”不会开玩笑的我,在他们耳濡目染的熏陶下,进步很快。
“吆——”舒丹丹故意拖长音调,“我们的云云老师,想嫁人了。”说实话,嫁人我还没想过,且不说是刚出来工作,至少也要痛痛快快地玩过几年再说,我觉得人生最快乐的时光就是恋爱期,结婚是爱情的坟墓。于是,我狠狠地揪了舒丹丹一下,“要嫁也是你先嫁了。”
“云云,我有个秘密,只有咱俩时,我告诉你。”舒丹丹要表示跟我亲密时,就这么叫我,我也喜欢她这么叫我。
“什么秘密还把我们隐瞒着呀?”李校长也故意拖长音调说道。
“哈哈哈,想听?偏不对你们说。哈哈哈!”
晚上,当我们各自回到自己寝室的时候,舒丹丹却跟我进了我的寝室。
“云云,说真的,我好想结婚了。”舒丹丹很认真地对我说道。
“你怎么突然想结婚?”我有些奇怪。
“你不懂,我有几个同学都劝我结婚呢。她们都说结婚好,不结婚是浪费时间呢!”
“结婚有啥好!”一结婚就是柴米油盐的,再高雅的人,一结婚就变庸俗了。
“可我有个同学说,结婚了,不说别的,光是两个人相挨着睡觉,就舒服!哈哈哈”舒丹先是神神秘秘,继而大笑起来。
“你真不害臊啊!”我听了这话,脸都红了。真不知道舒丹丹是怎么说出口的。
不过,我知道,舒丹丹内心是渴望结婚了。“沈辉呢,他有这个打算吗?”
“不知道,他来信还没提到结婚的事,我总不好先提出吧?”
“有啥不好先说的?想结婚,你就直说呗。”
“不。”舒丹丹自言自语,眼里闪过一丝的忧郁。
“女孩子咋好先提出结婚呢,除非是迫不得已了。”
“啥子叫迫不得已啊?”
“傻呀,你?”
我是有些傻,可是也没那么复杂吧?既然恋爱关系确定了,又想结婚了,那不就结了?再说年龄也老大不小了,还等什么!
说实话一向豪爽办事利落的舒丹丹,在对待婚姻这件事上,却是优柔寡断的。
“丹丹姐,你以后多给沈辉写写信,最好是一星期一封,不提结婚,但净说孤独呀,寂寞呀,思念呀,把他灌晕乎了,他自然就提出来了。”
“那以后我写信了,请你帮我看下,好吗?”舒丹丹在写情书上,似乎不善于抒情,她常常感觉辞不能尽意。
“好啊,以后咱们共同商量着写。不过,可别成了三角爱了。”我笑着打趣道。
“你敢,你要是抢我男朋友,我就去抢你的,哈哈哈!”舒丹丹也笑着反击。
笑归笑,我的男友她没见过;他的男友,我也没见过,自然也不会担心被抢了。
后来,舒丹丹写情书的时候,果然不再隐瞒着我,写起了总是拿来让我看,我觉得不妥的地方,也就直接帮她改了,然后她就再抄一遍寄去。自然沈辉来信了,我也能在第二时间看。
再后来,舒丹丹和沈辉来往的信件也频繁了,舒丹丹说,多亏了我的帮忙。
有一天,舒丹丹拿着封信,高兴得就像马上要做新娘似的,又是跳又是唱的。
“看你高兴的,有啥喜事啊?”
“你猜!”
“这还用猜吗?肯定是沈辉写信来求娶了吧?”
“不是。沈辉要回来探亲了。”
哦,这不,快要过年了,沈辉也趁春节请假回来探亲。
“说不定回来就是同你商量婚事的呢!”舒丹丹脸上漾起了红晕,估计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呢!
自此后,舒丹丹就日日算着时间,天天晚上就又开始绣她的鞋垫了。
转眼到了腊月,眼看着年内无日了,农户们就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了,杀猪,请客,女人们则忙着赶制全家新衣,学生新课也已经结束,正复习准备期末统考。又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
“有人吗?”一个高大威武的军人笔直地站在学校门前。我和舒丹丹不约而同地跑了出来。虽然我没见过沈辉,就凭那身军装,我一眼就猜出他是谁了。不知道为何,一向大方的舒丹丹,反而腼腆地如初恋的少女,见了沈辉她竟然不知道说啥了,只是忸怩着不说一句。我呢,竟只顾着打量来人,也忘了招呼。倒是李校长,赶忙招呼“是贵客到了,快,快进来!几时回来的?辛苦了吧?”
“李校长,你好,你好!”沈辉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几步抢上前,热情礼貌地与李校长握手,“昨天回来的,今天就来看看!呵呵!”
“舒老师,看把你激动的,还不快去烧茶!”
舒丹丹答应一声,脸红着跑到厨房去了。
沈辉,笔直高挑,配上军装,在我看来时仪表堂堂。皮肤虽黝黑,但眉目清秀;体态虽显瘦,但刚毅果敢气质外现,男人味十足。
舒丹丹有眼力,我有些羡慕。
“丹丹姐,你好福气,找了个帅军哥,难怪你天天念,夜夜盼呢!”我瞅着他们在一起时,就故意说给沈辉听,沈辉也只是微微笑笑,并不答话,让人越发觉得有内涵。说实话,我对我男友最看不惯的就是他身上有股女人气,特别那似乎永远都摆脱不了的童稚,让人没有踏实感。男友与我,就好比鸡肋,要他心不甘,舍他又可惜,毕竟他在我面前能唯唯诺诺。
女孩子谈对象,最喜欢暗暗比较了。女孩子找对象,也大多喜欢稳重成熟的男人。
我想,舒丹丹能摆脱诱惑,宁可舍弃春花秋月下的卿卿我我,宁可任凭月圆月缺的相思等待,宁可自甘孤灯伴读的寂寞独守,不是没有原因的。今天,我从沈辉身上看到了舒丹丹那背后的精神力量。
女人比男人更容易活在某种虚构的情境中,她们对精神的依赖,胜过一切外在的物质。
吃过晚饭后,沈辉在舒丹丹寝室坐了一些时候之后,坚决谢绝了舒丹丹及学校所有人挽留,执意回去了。
沈辉一走,我就赶忙跑到舒丹丹那儿,我想分享她的快乐;我也能够想象到她内心的欢欣。
“丹丹姐,你怎么让他走了?”然后我故意大声背诵“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舒丹丹送走沈辉后,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咋的,竟然默默无语,是对沈辉的执意要走而失望吗?
沈辉一连几天都是上午来学校,在学校吃了午饭后,傍晚的时候,就又回去了。我们学校教师少,就如同一家人,谁来了客人都是大家的客人,尤其是李校长,他仿佛就是一家之主,舒丹丹本来年龄就不小了,个人大事,自然也是李校长操心的事,替她张罗,也是义不容辞的。
沈辉来了后,李校长特地托人带了两瓶好酒—金凤酒,这可是专门用来招待姑爷的。谁没有课,谁就奉命陪沈辉聊天;万一都有课,那就给他找本画报或者《小说月报》之类的书,让他打发时间。
几天下来,沈辉好像随和多了,刚回来是不多言不多语的,现在竟也主动搭讪,讲他们部队情况,讲他们部队驻守的大连的地理环境、人文历史,其实他很健谈。舒丹丹做饭时,他帮着烧火;我做饭时,他也帮着择菜。看来,女孩子找个军人是不错的,部队锻炼,至少把他锻炼成一个能吃苦的勤快人。我是越来越感受到舒丹丹的幸福和满足,这从她每天走路的轻快,和不停地重复哼着“美丽的夜色多沉静”可以看出,她和沈辉的感情更近了吧。我真替她高兴,她的愿望也很快就要实现了。
“丹丹姐,干脆趁他回来过春节,你们就把婚结了吧!”我趁沈辉走了后,就对舒丹丹说,“再等下去,可真的成了老姑娘了。”
“怎么可能呢,他刚回来,根本没得准备。”舒丹丹摇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
“花堪折时只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岁月已逝,青春已逝啊。不知怎的,我内心有些酸楚,被零落在这样的一个角落,我们的生活,我们的未来,谁知道呢?谁在乎呢?记得那时我最爱哼《被爱情遗忘的角落》这首歌了:
谁知道角落这个地方
爱情已将它久久遗忘
当年它曾在村边徘徊
徘徊
为什么从此音容渺茫
谁知道角落这个地方
春天已将它久久遗忘
当年它曾在山口停留
停留
到何时它再愿来此探望
每每听到这首歌,我都会涌出一股淡淡的忧伤,甚而一个人默默独自垂泪。
我们这一代女性,在金钱和爱情的选择上,我们鄙弃金钱和享受,更愿守着一份安放自己感情的草地。只要是一份真爱,哪怕我们像王宝钏那样,寒窑苦守十八年,我们也会感到幸福。
沈辉呢,希望他能理解和善待丹丹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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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临近期末~了,~~级指示,我们老师必须离开原校到别的学校,~行~叉监考,舒丹丹~回去一趟,提前走了。沈辉呢,估计也该呆在家里,或者逛逛别的亲戚了。学生放了,舒丹丹回家了,我又没事可~,闲得无聊的时候,我就会~我的老行当,继续影印画报~的~图,或者给周围~孩子们画鞋垫~的花。“何老师,你好!”沈辉突然出现在我寝室门~。“哦,~同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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