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祖国后,“花舌头”搭乘军用给养车来到了昆明的中国远征军后方基地。在一个叫双凤茶厂的地儿,他与三十多名死里逃生的远征军伤兵会齐了。这里面就有他崇拜的敌情教官罗中尉。
茶厂是沿着山坡建造的几排木板房,主要生产云南的沱茶,据说是往英美出口,换取奇缺的外汇。茶厂生产照旧,只将一排平房和几间大仓库借给了军方。负责管理伤兵的是一个中国上校军务官和一个英军中校,因为这里还收容了十几个英国和印度的伤兵。
令人愤慨的是,在自己的国土上,中**兵却成了下等人,他们三十几个人拥挤在一间大仓库里,睡地铺,吃大锅菜,而那些英印伤兵,住在平房单间里,木制床,吃小灶,还有牛奶和咖啡。
云南沱茶,尤其是用普洱来料加工的,奇形怪状,有大有小,喝着虽然幽香绵长,养胃滋肾,却需要堆积起来,费时氧化,在这一过程中,挥发出来的气味是不能久闻的,否则,云南普洱茶的伟大形象就在你心里轰然坍塌了。而最不可思议的是,别人睡在沱茶旁边气恨交加,“花舌头”瞅着它们,却美滋滋地笑了起来,笑得别的伤兵莫名其妙。罗中尉把他叫到了外边,悄声问他:“怎么回事?”
“没事。”“花舌头”像是故意卖官司。
“什么没事?”罗中尉采着他的肩膀说道。“别忘了,我可在日本接受过特工训练的。”
没办法,“花舌头”只好跟他交了底儿:“罗教官,看着那窝窝头模样的沱茶了吗?”
“怎么了?”
“嘿,罗教官,我正愁着这把小手枪没处藏呢。”他拍了拍掖在腰间的那把勃朗宁小枪。
“噢!”罗教官明白了,他沉思了一下,又问他:“你真想带回这把枪去呀?”
“营长的遗愿,我不得不从吧?”“花舌头”反问道。
“哼!”罗教官冲他一扭鼻子。“恐怕不单单是遗愿吧?”
“花舌头”故意挤着一只眼睛,想逗弄罗教官一下,可罗教官却说:“收起你这套吧。我不喜欢嬉皮笑脸的。告诉你,这事,唯你我所知也就罢了。上峰猜想你带不回这把枪去,等着你主动上交呢。”
“等他妈的去吧!”“花舌头”骂道。
“真是一个地痞!”罗教官扭头走了。
食宿的不公,仅仅是中**兵的小小愤慨。更大的愤慨是在抚恤待遇上。按说,这些能够自己退回来的伤兵,伤势都稳定了,领取了抚恤金就该走人了,可就在他们领取抚恤金时,传来了一个让他们备受侮辱的消息:那些英印伤兵的三级抚恤标准分别是5000、3000和1000英镑,相当于中国的10万、6万和2万法币;中**兵的三级抚恤标准却分别是100、50和10法币,差距达1000多倍啊!
因此,中国远征军伤兵拒领抚恤金,用滞留不散,集体表示抗议。
在伤兵营里待了没几天,“花舌头”就急了,他也想领取更多的票子,可更想的是比票子还迷人的那两页屁股。
所以,当伤兵与上校军务官闹蹦了时,“花舌头”就从中这边劝劝,那边说说。上校为他的不辞辛劳所感动,真诚地对他说:“肖河飞,你是知道的,我只是一个执行者,不是决策人物。再说了,我们的国情,能跟人家英格兰相比吗?这样吧,念你这般热诚,我就擅做主张吧。上头刚刚拨给财务处一批银元,我按照同等数目,将法币换作银元,这样总成了吧?加码,是不可能的。”
“花舌头”觉得达到了自己的底线,就对他说:“我看行,走,咱跟弟兄们谈谈去。”
到了伤兵居住的茶库,跟随在上校一边儿的“花舌头”,朝着那些躺在地铺上伤兵们拍了拍手:“各位,都起来,上校有新消息宣布。”
一些伤兵赖洋洋地爬了起来。一个斜眼头上扣着一顶军帽,一边朝前靠着,一边发着牢骚:“奶奶的,每回都是新消息,每回都他妈的泄气。”
罗中尉军容整洁的站到了“花舌头”跟前,冷冷地指着自己说:“上士,谁给你的授权,来指挥一个中尉的?”
上校却谦和地向罗中尉解释道:“罗教官,误会了,误会了,不是让他指挥,只是让他随便招呼一下。”
他虽然军衔上校,但管理伤兵,还必须耐住性子,不然引发了伤兵骚乱,那可就问题严重了。所以,每支部队管理伤兵的人,都得好性子。
上校清了清嗓子,对眼前的伤兵说道:“同志们,弟兄们,兄弟实在无能,弟兄们这般焦虑,兄弟却一次次让大家失望,羞愧难当,羞愧难当啊!兄弟经四下讨教,拿出了一个折中方案……”
当他的“银元方案”刚刚宣布,斜眼就带头骂开了:“少拿我们当猴耍!银元是比法币管事,可一块银元,能顶一千英镑吗?都他妈的一起出生入死,英国人就那么值钱呀?”
罗中尉挺着身板,也一板一眼地对上校说道:“如果没有英军的先例,我等怎么也是好说的。可抚恤之差也太惊人了,一千多倍啊!中英国力有此差距吗?”
“那就再协商,再协商。”上校边说边退,罗中尉却示意他留步:“上校,弟兄们不是故意难为你,也清楚你受到的难为。既然你诚恳地以银元安抚,我等也可作出让步,具体数目待合议后让这位上士告诉你。”他指着“花舌头”说。
上校一走,斜眼就冲着“花舌头”骂开了:“你他妈的算个球?狗腿子似的。”
而罗中尉这时却又护开了“花舌头”。他对斜眼说:“兄弟,作为伤者,急于回家,合情合理。当着上校,鄙人厉声斥责,乃故意所为。也只有暴露我们的蛮缠,他们方予以正视,你说呢?”
当“花舌头”把伤兵议定的方案报给上校军务官时,他的眉毛又皱紧了:“英军的五百分之一!”
他又对“花舌头”说道:“兄弟,按说这个要求不算甚高,可上司批复的可能,微乎其微啊。好吧,兄弟这就上报。总共3600块大洋。财务处足有。但愿苍天开眼。”
这些日子,他也被伤兵缠得心力憔悴,恨不得抚恤问题迅速解决。
但,伤兵们满怀期望地等待,却又是一次失望!
伤兵们绝望了,震怒了!眼看一件伤兵骚乱就要爆发。这时,“花舌头”却想出了另外一个主意:“闹事,结局是两败俱伤。与其这样,还不如咱把这笔抚恤金给偷来。多了咱不偷,就偷他3600块银元。”
“偷?”罗中尉似乎不屑一顾。“这是革命军人所为吗?”
“罗教官,你就别玩高雅了,都这个火候了,你再玩高雅,弟兄们就号在这里吗?他们不怕你这样号着,不就是管你几顿饭吗?可是,家里还都有老老小小,牵挂着咱们呢!”
罗中尉思忖着“花舌头”的话,低头不语了。
这当儿,斜眼走过来,拍了拍“花舌头”的膀子:“兄弟,这偷,有那么容易吗?财务处设有游动哨,里面还有保险柜,咋偷?还有,你偷了,往哪儿逃?”
“花舌头”先朝外打量了一眼,然后将又光又尖的脑袋伸到了几个伤兵跟前儿,低声说道:“咱先反着说吧。这逃,太监(简)一个蛋(单)了,每天晚上,从巫家坝机场到内地的卡车源源不断,就从咱门前走,咱爬上去,第二天一睁眼,就到了天边了。为了区区几千块银元,谁去追赶?追赶上又怎么的?只要咱不多偷。”
“妈的,你快说怎么偷吧。”斜眼跟几个伤兵已经有了兴趣。
“这更不难。”“花舌头”瞟着罗中尉说:“只要罗中尉出面,把哨兵给绑了,里头的事儿我来办。木板房,一撬就能进去。至于保险柜那玩意,更不值得大惊小怪的。”
“你不是吹吧?”斜眼有点不太相信他。
“真的!”“花舌头”解释道。“你们都知道,我是个闯江湖的,在河南信阳,曾跟一个修锁匠一块出摊,有一次,他脱臼了,痛得嗷嗷直叫,我三下五除二,给他理整好了,为了感激我,他就教了我几招。你们知道不?河南信阳这地儿,出盗墓贼,也出制锁匠,封箱封柜的花旗锁,就出这儿。所以,开那玩意,小菜一碟。”
亚热带的夜晚,雾气弥漫,月光昏暗。罗中尉带着四个随从,朝着后排的财务处走去。在附近游动的哨兵对了口令,就被罗中尉喊到了跟前,还没等他明白过来,两个伤兵就堵住了他的嘴巴,并将他捆绑了起来。随之,“花舌头”撬开了财务处的房门。有意思的是,“花舌头”准备的开锁工具并没派上用场,粗心的财务官忘记了锁保险柜。“花舌头”打开了保险柜,跟另一个伤兵数点了36封银元(每逢100枚),留下了一个收到条,立马就撤了出来。
蜿蜒的山路上,一辆辆罩着帆布的军用卡车驶来了。伤兵们分发了银元,各自寻找了有利地形,单等着卡车的到来。
他们清楚,这些从巫家坝机场往大后方运送战略物资的车队,一般在前后勤务车上安排武装警卫,其它车辆上只有正副驾驶,况且,这些汽车兵即便发现了偷偷搭车的伤兵,也不会有什么威风,因为在战争年代里,谁愿惹怒怨气冲天的伤兵?
车队来了,大家分头行动了起来。罗中尉瞅准一辆十轮大卡车,一个跳跃就翻进了后车斗,他刚落下,竟发现“花舌头”也跟随了上来,而且这家伙的身上还多了一个背篓,不用问,那里面放的是沱茶。
在后车厢里,“花舌头”悄声问罗中尉:“罗教官,你到哪儿去?”
罗中尉迟迟不吭声,憋了半天,才对他说:“问那么多干吗?”
“花舌头”望着他,暗暗骂道:这个王八蛋,我越尊重他,他越拿自己当干粮,真他妈不识抬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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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伤兵与卫队刀~相见』
汽车在云贵高原~隆隆地行驶着、颠簸着。车厢~着帆布,月光却能悄悄地从~隙里溜~来。“花~头”借机打量,是大半车厢的木箱。他~~~了~腚底~的,在猜想着什么。“不用~,美式markii~榴~。”坐在木箱~的罗中尉随~~道。“花~头”不太~气,打开了腚底~的木箱,果真是甜瓜模样的美式~榴~。但他不明白,罗中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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