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专家正要对上前说话，却欲言又止。他招呼了一声另外的那几位，一起到了边上：“你们过来一下……你们说，像她这种情况，我们该怎么称呼？辈分这么大，看上去又这么年轻，也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

“姓什么，叫什么，等他开口说话了，问问她不就知道了吗？”

“这倒也是。关键是，这辈分，这年纪，我们该叫人家，奶奶？太奶奶？再往上就不知道改叫什么了。叫小姐不合适吧？”

“你这么一说，这还真是个问题。那你说该怎么称呼呢？”

“我这不在跟你们商量吗？我要知道，那还商量啥？”

“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就不用称呼了嘛！直接说‘喂！’”

“你看你，什么素质？这还像个知识分子说的话吗？我们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呀！”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称呼呢？”

“没有合适的称呼，即使是不太合适的，也得有一个呀！”

“你要愿意当孙子，就随便叫她个什么奶奶得了。我是不会干，我就叫她小姐。”

“你们几个觉得呢？”

另外几个说：“我们也不想当孙子！”

“那行！我也跟你们一样，就叫小姐了。”然后，他又走到病人床边，看着病人的眼睛说：“小姐！小姐！你想说话吗？你是不是有些害怕？”

病人眨了眨眼睛，动了动脑袋，又把两只手抬起来，放到了胸前的被子上，两颗眼珠子不停地转动着，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东西。然后，出乎意料的，嘴里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微弱声音。

几位专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又都停留在了病人的身上。有一个说：“她开口说话了，你们能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吗？”

“听不懂。好像，有点本地口音的味道。”

其中的一位专家，推开监护室的门，喊了一声：“王教授，王教授，快进来，她开口说话了，我们都听不懂，你快进来看看！”

王教授脸上的喜悦，那不是当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可以相比的。他兴奋的简直要崩溃了，“快让我看看！”还没等那位专家的手从门把手上离开，就急不可待的从他的胳膊底下钻了进来。

病人的嘴还在动，喉咙里的声音还在继续。王教授把耳朵贴过去，仔细的听了听，然后他把脸转过来，说：“跟阳谷县那边老百姓的口音很相似，我以前在那边工作过。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可能是在说，‘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儿？’你们这医院有没有阳谷县的医生？”

“有。神经科的李主任就是阳谷县的。你们等着，我去叫。”这位专家忙着叫李主任去了。

过了一会儿，李主任来了。王教授赶紧说：“李主任快过去听听，你们这位老乡正说什么呢？”

李主任把自己的耳朵凑到病人的嘴边听了听，然后，用最地道的阳谷县口音一字一顿的对她说：“这里是医院，我们都是医生。你已经昏迷了很多年了，我们把你弄到这儿，是为了给你看病。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

病人还是一脸的茫然。

王教授似乎想到了什么，提醒道：“你说医院和医生，她可能不懂。你就说，这里是医馆，我们是郎中。”李主任正要对病人说话，王教授却又突然更正道：“不对不对，是大夫，不是郎中。郎中是那时候南方人的叫法。”

李主任又对着病人，一字一顿的说：“你现在在医馆，我们都是大夫……”

这下，病人的眼神好像不再是那么茫然了。她把自己的手缩回被子里，把自己的浑身上下摸了摸，再把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又开口了……

李主任侧着耳朵，又仔细的听了听，然后说：“她问她的衣服到哪儿去了，她要穿衣服。”

王教授这才一拍脑门，说：“看这事办得，我怎么一点都没想到呢！”正要出去吩咐自己的助手，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要不，让你们这儿的护士去吧？这女人的衣服，我们男人也不在行！”

李主任一听，立马开了监护室的门，对一个正路过走廊里的护士说：“喂！小马，你进来一下。”护士小马很快就进来了。

李主任：“你先看看咱们这位病人需要穿多大的衣服，完了出去给她买套衣服去，从里到外，全身都得买，啊！”

小马到病床边隔着被子，在病人的身上比划了比划。李主任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王教授赶紧说：“不用不用，李主任，我这儿有……”

小马接过钱，推开监护室的门，买衣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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