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嫖招手叫了辆人力三轮车。两人坐上去，到了附近一处遍布消夜食档的地方。

老嫖去点菜的时候，陈知民一边坐在矮凳上涮洗碗筷，一边在心里自我安慰：今晚破坏了自己的原则，不是因为意志薄弱，而是生理需要的推动力确实太强大了……当然，会造成今日的局面，还得怪自己那太过纯情以至于无性的初恋。

他在潮江一中读高中的时候，谈过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女朋友，她叫陆晓梅。她也有一张秀丽的脸庞，眉毛象日本女明星那样浓密，眼珠子黑而亮，象大伙小时在地上玩得滴溜溜转的龙眼核。陈知民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她坐在他的前面，经常转过身来请教他各门功课的问题。有一天陆晓梅给陈知民递了张纸条，上面写着“Ilikeyou②”。陈知民添上一句“Metoo③”，回递给她。于是两人就开始拍拖了，逐渐地形影不离。但陈知民对陆晓梅有一点不满意，那就是她不够热爱学习，总把学习当成负担，所以他经常严肃地批评她，希望她能把学习知识、探求真理当作生活中的最大乐趣。

学习之余，两人经常到公园里幽会，搂搂抱抱，亲吻抚mo，山盟海誓。若哪一方的大人不在，地点有时也改在家中。有一次，两人躺在陈知民的**，温存良久之后，陈知民突然冲动起来，想脱去陆晓梅的×裤，但又觉得应该有所保障，于是他问：“诶，你没有保险套可以戴上吗？”

“没有啊，”陆晓梅对这事也不确定，她把×裤往上拉了拉。“套？好像是男的才要戴保险套吧。”

“哦，是吗。”

奇怪地是，对于这么一个重要的生活知识、宇宙真理，学习委员陈知民并没有要学习一下的念头。事实上，在他与陆晓梅交往的过程中，他再也不曾想起有过这么个问题存在。

两人交往了一年多，在上高三的时候分手了。陈知民主动提出来的，因为他发现陆晓梅和班上另外一个学习成绩很差、但时常穿名牌衣服、油光粉面的男生有说有笑的。

“这种公子哥儿别跟他交往！”陈知民警告了陆晓梅多次，但那男生经常主动来找她说话，她也狠不下心生硬地回绝人家。最后陈知民生气了，说那我们分手吧，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陆晓梅赌气说好。

之后两人分分合合了多次，每次决裂都肝肠寸断，分手信都用红色圆珠笔写成血泪俱下的模样；每次和好后都觉得身心疲惫，必须去公园幽会治疗创伤。后来，陈知民听说了陆晓梅甚至和历史老师关系暧昧，不由勃然大怒，发誓再也不理她。陆晓梅跑到陈知民家中，威胁要割脉自杀，因为她之前已经说过多次类似的话，陈知民没有理会。不料陆晓梅真的一回家就割脉自杀，幸好被发现得早抢救回来了。

生死与感情孰轻孰重的问题很难说，因人而异。有时候经历过了生死，才发现感情的弥足珍贵；有时候经历过了生死，终于发现感情的可有可无。陆晓梅的情况就属于后者，出院后她便再也不纠缠陈知民，转而全身心地投入学业，成绩竟然蒸蒸日上，名列班级前茅。陈知民本来心存内疚的，见她对自己冷淡，激发起来的自尊便战胜了歉意，也不去理睬她。

在班里，陆晓梅一如既往地和那个差生说说笑笑，有时甚至好像在打情骂俏。陈知民看在眼中，气在心头，长此以往，竟然生了一场大病。等到他以“男儿志兮天下事，但有进兮不有止”之类的大话，鼓励自己专心读书的时候，时间上来不及了。

高考的时候，陈知民考砸了，无法去他向往已久的京城念书，只能来本地区的汕阳华侨大学。而陆晓梅发挥正常，考上了中央财经大学的税务专业，毕业后听说考上了国家税务总局的公务员，留在京城工作了。

每次回首这段往事，陈知民总是不禁为自己年少时的单纯、狭隘、如火般旺盛的嫉妒心，以及造化弄人感慨不已。

“菜上了，快吃啊，”老嫖的话把陈知民的思绪拉回当下，“你看，我专门给你点了咸虾和咸蟹。”

“这种腌制的东西我不太喜欢。”陈知民皱了皱眉头。

“你们潮汕人不最喜欢吃这个的嘛，还说什么‘食虾隔夜，食蟹夜夜’！①”老嫖话没说完自己忍不住先笑了，“我见你今晚身体有所亏欠，所以特意点这个给你补补！”

“呵，去你的！”陈知民笑骂一句，便端起一碗粘稠的白糜②扒拉了起来。

①潮俗语，意谓虾蟹营养丰富，食之增益性欲，或隔天或天天都欲望强烈。

②白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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