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老卫与小冯认识了九个月。自搬书以后，双方都是电话联系，彼此问些各自关心的事。虽然同处月牙，却没见面。这是四十岁男人老卫近二十年少有的事。

初夏的一个傍晚，吃过晚饭，老卫去南湖边散步。走着走着，突然有种想见黑葡萄的冲动。依弘黝黑的脸上深色葡萄样的双眼，给老卫印象很深，一如九个月前的大屁股，于是拨通了依弘的手机，依弘的声音清脆地传来：“是老卫啊！我在日报社的草坪上发呆呢。”

感情三十岁的大姑娘有了心事。

老卫与依弘模仿多数报社家属，一样在草坪上垫了张报纸坐谈。

原来，依弘谈了个男友，对方父亲是做绿化的，家有大车小车四部。男友个子不高，比依弘还矮三厘米，尽管三十出头了，却啥都不管，一副懵里懵懂，快乐逍遥的样子。他父亲把绿化项目交他一个，他做了两个月嫌工人难伺候，又吃不得搬树投标之苦，竟然不做了。别的什么爱好，特长没见着。依弘昨天和他吵了一架。她担心的是将来要是嫁着富人媳，男人不管事，怕是撑不起独身子应撑的家业。

老卫听罢：“这还不简单？！看你男朋友对什么感兴趣，叫他父亲拿一千万出来投资，不是既有事业也有乐趣吗？两全其美啊。”

“讨厌！”依弘用左膀撞了老卫的后背，“你以为人家的钱是屙屎捡来的啊。他父亲的叔姨夫的亲表姐夫在建委工作，他父亲是傍着表姐的绿化公司吃饭的。”

老卫听罢不语。也是，这年月，拼死而富起来的机会，好象没有以前多了。卅年前摆地摊，廿年前收古（董）文（物），十五年前炒地皮，现在大部分市场都有大哥或准寡头了。今天，部分私人老板的眼中，做生意和拉关系是等同的，还美其名曰适应社会。现在想再出个比尔?盖茨什么的，赤手空拳打江山，可不比以前难多了。

两人闲扯着，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夜幕下，几颗星星在探头探脑，草坪上的人们大多回家了。夜阑人静，两人的声音在自己听来都十分响亮。

“一看你就是聪明人。”依弘用食指点点健中的额头。

“何以见得？”虽然老卫已过轻狂的年龄，但听了女人的夸奖，到底还是有些舒服，难怪人说赞美是世界的语言。乌鸦就是在赞美声中，把肉掉到狐狸嘴里的。

“听你说话，就觉得你聪明，不象一般老男人，城府很深乃至看不出智商高低。”依弘似乎得意于自己的识人智慧，黑葡萄里放出星光，“你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又有大企业混的经验，当然是聪明的人咯。不象我，做事慢腾腾，文凭也就大专，象个傻大姐。”

老卫刚要接话，手机突然响了。一接通，是辣嫂董秘的紧急通知，火速赶到总部开会。依弘见状，催老卫快走，说认识你大半年，头一回见你这么忙，敢情国企也有忙的时候啊。老卫趁机摸了一把小冯光滑的脸蛋，还在黑葡萄上轻揉了几下：

“你以为国企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啊！”

为确保月省国资委对辣嫂集团的年中考核顺利达标，董事会紧急会议结束后，卫副总裁依葫芦画瓢，对自己分管的企划，投资，超市三块，落实考核任务，抓紧最后的两个月，冲刺一把。半个月忙完了，老卫想放松一下，傍晚一个人开着君威去南湖兜风。

车在桃花潭附近缓缓开着。一骑车少女与车擦身而过时，却“铛”的一声，一头歪栽在后厢旁。好在老卫开的不快，刹车又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老卫连忙熄火，挂上手刹，下得车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红绸旗袍苗条姑娘正趴在尾箱上喘粗气，红色**在黑色车身上一挺一挺的。老卫心想这下麻烦了，自行车都不知道撞到哪里去了，没伤人命吧。老卫心着急，问了句“你怎么样”就掏出手机要拨120。脸色苍白的少女缓缓地站起来，摆摆手说：“不，不关你的事，我也没受伤什么的。”老卫开车有年头了，头一回见苦主这么说，心里一热，忙问：“你没撞坏吧？”

“没有。”少女拍了排自己的胸脯，“唉，刚才吓死我了”，然后下意识地拂了拂紧束的发髻，“我刚学骑车，一见汽车就心慌，自己差点撞到你车上了。还好，我是扑过来的，你的车已停了。这不，自行车都被我蹬到湖中了。”

初夏的南湖，已有些水。中心公路是用水泥铺的，隔数米就有“小心行驶，湖深两米”的交通警示，湖岸却笔陡金刚，自行车掉下陡坡，虽还依稀看得清轮廓，碧蓝的湖水却只在浑浊中冒出几个气泡，个人不借助工具，现在是休想捞起来的。桃花潭离湖边公交站还有五，六里，姑娘就是没受伤，高跟鞋走过去也不容易。

休息了一会，少女白里透红的脸上有了笑意。老卫见夜幕开始笼罩湖面，看了一眼略有撕裂的旗袍：“小姑娘，你的自行车怎么办？”

“算了，不要了，那是我爸的老把式。回头我给她买部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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