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卫大学经济系毕业后分到了月省政府政策研究室。有次刚从外地调研回来，两个主任在自己办公室急听他讲话汇报。健中尚未讲话，就觉嗓子冒烟，不懂上下关系，端起主任桌上的两大杯香茗，豪饮而尽。嗓子倒是有滋有味，但小主任听了却味不寻常，大主任听了味同嚼烛。母亲蒋氏儿子蒋画，这次讲话条分缕析，鞭辟入里，但却没人喝彩。

小时候母亲就同父亲争执要儿子随她姓，父亲不同意，已有五个孙子的老画家中庸一下，搭上老人家自己的职业和期望，一锤定音——乳名蒋画。虽然自己户口本上大名卫健中，但母亲到现在到还叫她蒋画，作为对封建遗毒族权夫权的一种反抗。自己也更喜欢这个乳名。

然而母亲不知，儿子的仕途就坏在名字上，“讲话”。

研究室的单身汉和其他厅委的十几条光棍同住省政府大院内一栋楼内。机关事物管理局规定大家不准用电炉烤火，因为同栋的老处长们说自从今年新搬进十几个鸟毛孩后，保险丝经常烧断，搞得有时候都找不到老婆的内裤。老处长们年过五十五，副厅无望，对革命却有功劳，自然也不把事务局的副厅正厅放在眼里，说话也就市民化。

有个晚上同室的小丁下乡去了，小卫悄悄搬出自己皮箱里的电炉，偷偷通上电以抵御严寒的袭击。不料劳动厅培训处下辖的劳动培训学校几位老乡不速而来。

为显示省府机关的优越性，小卫一冲动，翻出了小丁的炉子火上加火。一时老乡们乡言俚语，好不热闹。

楼下楼上楼左楼右的处长们见过了大半辈子的热闹场面，当然不想周末晚上也被打扰，但干部的素质摆在那儿，自然也不会如乡村泼妇般跳出来骂街。

然而二十年前的照明线路经不起几千瓦的增荷，整栋大楼不到十分钟就陷于无边的黑暗。老处长们和处长夫人们，哪受得了这旧社会似的又冷又黑。有人就点了蜡烛给管理局举报。某副处长闻讯赶来，直本主题，要没收小卫的电炉。小卫呢确实不认识副处长，加上老乡们都说就是付处长，机关里也不能欺负新来的啊，小卫却不想老乡站着说话不腰痛，只觉自己面子扫地，便与副处长争执起来。

副处长本来为烧炉子的事受了副局长和老处长们两边两月不知多少窝囊气和鸟气，在这个黄口小儿小干部面前，岂能再失处长威严！争执之中，一怒之下，扯断了电线，还把小卫的录音机推倒在地。虽然拿了两滚烫的电炉，边走却不得不边如猴子拿烫包谷，手跳脚跳的，神情上却是打了翻身仗，扬长而去。

小卫不服气，老乡们也七嘴八舌一通乱讲，最后大家提出并一致达成了一个四海一家的解决方案。

小卫第二天一纸状告越级递到分管副秘书长手上。同级之间不好调和，最后事情竟摊到了主管机关工委的副书记身上。

副书记责成劳动厅党组调查培训学校的相关人员，要求以党的纪律从严取证。

几个老乡也都毕业不久，还是乡情大于官情，加上也恨当晚副处长的鸟毛样，竟和事后大家协商的一般，一致坚决指控副处长抢了录音机。

厅党组只好出具公函，证明小卫所控确有其事。副处长哑巴吃黄连，说不出的苦。但副局长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虽然也是哑巴，却是哑巴吃汤圆，心中有数。只是对副处长说，他狗日的小蒋还没当老蒋就如此猖狂，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不知道什么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知道人民才是历史的创造者。

于是副处长找出《机关用电管理条例》对小卫罚款三百，单子当即送到财务处，扣住小卫当月工资福利不发。

小卫出差回来，准备买件风衣过年，闻知此事，怒发冲冠，不按牌理出牌，找到正在开会的副书记，要求发还，否则与副局副处没完！言毕做个手势，恭请书记大人前去财务处发话。

副书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却也烦事务局给自己找事，就言听计从，让财务发还了小卫的工资。

小卫乱拳打死老师傅，以为自己取得了革命的最后胜利。同楼的十几个年轻光棍都还在政治幼稚期，也把小卫蒋画当成为抗日作画义卖的大画家，崇拜了好几个月。有个同在省府混的校友，却以师兄的身份相劝，要他找机会还掉侠名，挽回影响。奈何小卫年轻气盛，阅历不到，不能完全理解人家的良苦用心，只道社会就是大学，机关就是学校，怎么活都是一辈子，安能摧眉折腰！后来眼看平时看上去低眉顺眼，少言寡语，毫无生气的人都比自己爬的快，同楼的单身汉们也各有追求，明知道自己错了，却找不到机会还掉侠名，只好径自调到辣嫂，从头再来，自企划专员干起，到副经理，经理，兼职办公室副主任，投资部副经理，经理，总裁助理，一步三回首，终于熬到了副总裁的位置，也算为当时的错误找回了损失。

换在早几年官商一体化时代，企业有级别，现在的卫副总裁倒可和家乡的县太爷平起并坐。可在省城月牙，一扫帚能扫出两皮箩处长男处长女，更何况企业级别早就与官场脱钩了，一个相当于正处的副总裁，也就成了修补后的**膜，既多也不值几个钱了。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