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8月14日。
深圳,罗湖。
我被弟弟介绍进了F公司,当了一个搬运工.
800元一月,包住不包吃。宿舍水电费也要自己掏腰包。
F公司在笋岗仓库317仓一楼.虽是个小档口,但却有不小的使用空间.它门前有一块连接桃园路的大坪场,至少100平方米;南侧是笋岗仓库317仓又长又宽的一条通道,至少2000平方米.F公司数十台汽车和吊车平时就主要停靠在这条通道内.
闲时,工人们在等待办公室调度的空隙里,在317仓库的平台上,席地而坐,或打纸牌,或看报,或用全国各地方言骂娘,打打闹闹……
对讲机一旦传来调度室的命令声,大家则一窝黄蜂似的赴上汽车……
仓库的平台上,散落着快餐盒,纸牌、报纸、烟蒂……
一阵风刮来,这些快餐盒纸牌、报纸和烟蒂在空中漫天飞舞,随后散落一地……
1996年9月20日.
这是我来F公司一个多月后最悲惨的日子的开始.
晚上,货运部最忙碌的时候开始了。我们在这个时候,要将白天从四面八方拉回来的以及客户自动送上门的货物全部装上公司的一台5吨厢式汽车,然后由搬家部的A司机拉到广州的货物配载市场去发掉。
我们4个搬运工不停地把仓库里的货扛上车,临时从搬家部调来的3个工人则站在车上,负责码货。
货很杂,有家私、香精香料、陶瓷、电子仪器仪表、儿童玩具,等等。当然,货物件数最多的要算海天出版社的图书了,有好几百件。全用牛皮纸简单包扎,包装带打捆。
A司机手里拽着由办公室王芳打印出来的发货清单,站在一旁,不停地冲着我们叫嚷:先码海天的书,还有香精香料,再码电器、家私、陶瓷……
他有点猴急,也安排得理由充分。先码的货,后码的货,一个能承受压力,一个怕承受压力。比如海天的书和香精香料,都是不怕压的货。自然码在汽车最底层.那些电子仪器儿童玩具什么的,都码在汽车中上层.
但恰恰是这个合理的配载害惨了我们这7个码车工人.
在我们的货码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我们的老板陆总开着他的大奔S600来了。
陆总是个既高大又冷酷的家伙。他手里总是抓着一个砖头似的大哥大。那时的大哥大,可是个既时髦又金贵的东东。可以说,谁拥有一台大哥大,谁就是有钱有地位的人。大家都知道,那时一台大哥大机子要一万多元,通话费国内一块多钱一分钟,接、听都收费,每启动一次启机费2元。所以,一般人是消费不起大哥大的。
陆总一到现场就找到了A司机,用大哥大指着汽车后部剩余的约1m长2m宽1.5m高的空位,用粤语和A司机叽哩呱啦了大约10分钟,便钻进了他的奔驰600,走了.
陆总一走,A司机随即猴急地冲着我们7个工人喊话:“上车去清远!”
清远在哪里?去清远干什么?
我这个平时呆头傻脑又刚出来打工的小农民,哪里搞得懂撒。
我们7浑身散发出汗臭味的工人钻进了汽车尾部剩余的那个空间里。
A司机“呯”地把后门一关,震得耳朵发聋.
车内一眨眼一片漆黑。
大家的屁股下是一桶一桶的香精塑料桶或海天的图书。
在路上,汽车不停地颠波、摇晃,我们的身子就和塑料桶里的香精水一样,摇过来曳过去,曳过来摇过去.
有时狗日的A司机突然来一个急刹,我们的脑壳在黑暗中撞到一坨了.
“丢你老母!”
“狗日的杂种!”
大伙一齐骂着那个或许正在窃笑的A司机.
汽车狂奔了一个小时后,一股香精的气味突然刺激着我的鼻腔。
气味越来越浓,越来越烈,以至于大家都呛得不停地咳嗽、呕吐。
我感到胸闷得利害,还好,我刚好挨着车门。
我把鼻孔贴着车门缝,果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不然的话,我敢打赌,我能不能熬过去清远的余下的车程,实难预料。
汽车依旧在颠簸前进。
大家开始接二连三地用拳头狠击着车门,骂娘,叫喊,什么最难听的粗话都通通吼出来了!
然而,一切都是白搭。汽车就象一头发癫的野牛,依旧狂奔而去……
我感到我们就象关在铁笼子里的猪和牛、羊一样,失去了自由,生存的权利被F公司死死地拽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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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是最悲惨的搬运工(2)』
货车~奔2个多小时后,后门“哐”地被打开。我第一个从车~跳~来,呀,空气真新鲜.我仿佛从阎王老子那里走了一趟,又重新来到了人间.~~自己的脑壳,嗨,还用得!大家骂骂列列地陆续从汽车~跳~来。~天保佑,没有~人。搬迁~的3个跳皮些,跟a司机凶起来.a司机仗着有陆总撑~,一点也不害怕.反倒气胜一筹.他们3拿他也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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