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也不知道是谁个良心大大的坏了，给省局出了个馊点子，这次转正考试考的课程是高中的语文和数学,而不考江涛经常看的《国家税收》这本书！要知道象江涛这样的助征员们，要是高中学得好的话，说不准早考上了某个名牌大学来着，还划得来再当什么助征员吗？现在如果不参加考试，他们这些人就没有什么别的出路，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学吧！于是，不少助征员装税票的黑皮包里放着高中语文和数学书，一有闲时间他们就看书，更有一些人干脆请长假在家复习，个别人还高价在学校里请了个家教。

正当江涛为即将到来的考试而废寝忘食地学习之时，县局人教股刘股长打电话给他，通知他不能参加考试，原因是他不是助征员。江涛听了刘股长的话当时就愣住了，半天反应不上一句话。怎么会是这样？他感到莫名其妙。

江涛立刻扔下手里的书，心急火燎地赶到了县局人教股。刘股长扫了满头大汗的江涛一眼，然后就从档案柜里拿出了全局助征员的花名册，递给他看。江涛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连看了三遍，里面果然没有他的名字。江涛当时就傻眼了，脸吊得长长的，眉毛一耸一耸的。这是怎么回事？江涛百思不得其解。

黄昏时分，心情沮丧的江涛，独自来到了李家河的石牛山上。他望西边将要沉下的夕阳，血红一片，心里感觉一阵的酸痛。漫山遍野的苹果树上挂着又红又大的苹果，好像一个个红灯笼。他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忙腾腾前行，来到了山顶，远远就望见了卧伏着的石牛。

这头石牛看起来不大，和别的石刻相比，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江涛傻乎乎地坐在石牛旁的地上，呼天叫地，可是天地都没有显灵。时间不长，夜幕降临了，陪伴他的只有一轮明月和满天的繁星。他用拳头狠劲地打着石牛，可是石牛却没有开口说话。江涛的心情糟糕透了，觉得人活着是在受罪，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晚，他没回地税所，一直在石牛旁边坐到了天明。眼看着艳阳高照，他这才下了山，拿着市级征管先进个人的荣誉证书去了市局人教科。

人教科副科长马伟峰，是江涛的叔父江林在部队的战友。他看了江涛的荣誉证书后，便在市局的档案资料里查了一下，上面千真万确有江涛的名字，当时就火了，喊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县局，像你这样的人都不能报名参加考试，恐怕你们干县就没有人够资格报名。”听了马副科长的话，江涛象吃了一颗定心丸，心里一下子踏实了，他再也不会为报名之事而忐忑不安了。

江涛回到县局，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对刘股长讲了。刘股长听后很是吃惊，眼睛瞪得大大的，莫名其名地说道：“你怎么会去市局呢？”刘股长用手搔着头，想了半天，最后表态说：“这样吧，你先回去好好复习功课，准备参加考试，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刘股长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实在出乎江涛的意料，他原以为刘股长还会继续打羁绊，没想到刘股长答应得倒很干脆。后来，江涛听人说不让他报名是王局长的主意，王局长是想让自己女儿顶替江涛的名字去参加考试。

九月十五日，正式开考！考试的地点是在市育才中学。不知怎的，这天出奇的热，太阳像个大火炉，把大地烤得发烫，就连空气也是热乎乎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单人单桌，监得比高考还严，谁稍一交头接耳，监考老师就向你提出警告。就这不说，市局的几个领导还不定时在每个考场巡视。江涛准备了好多假带，藏在裤兜内，可是他始终不敢拿出来抄。眼看着一道道数学题答不下去，急得他抓耳挠腮,刚一回头向旁边扫了一眼，监考老师就点他的名……

考完了，经过了十五天的痛苦等待，分数终于出来了，江涛两门课加起来居然不到七十分！其实考上考不上倒也没有什么，令人寒碜的是王局长初中没毕业的的女子竟然考上了，而且分数很高！江涛，他这个高中生和县局其他助征员们全是陪衬，谁会觉得脸上有光。于是，大家纷纷议论说：这次考试纯粹是个圈套，是省局为解决领导干部的子女就业问题而搞的，考试完全只是个形式。因为全市就那么十五个指标，考上的不是县区局局长的子女，就是市局局长、科长的子女。

残酷的现实给江涛上了一堂生动的教育课，使他对人生有了一种新的感悟。现在就是个空空世事，灵人哄闷人，闷人哄瓜子，不能再对什么美丽的谎言所蒙蔽，不能再将希望寄托在某人身上，要想拯救自己，一切还得靠自己的力量。正如《国际歌》唱的那样，“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凭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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