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婢老人的小儿子,因犯事在号子里已有五六年了,媳妇早就耐不住寂寞跟一个水泥工跑了。大儿子近年得了一种不治之症,成天往医院里跑,几乎把所有的家底都送给医院了。如今穷得连屋子漏雨都没钱去修,只能用大盆小桶来接雨水。老人唯一的女儿,前年得暴病身亡……为此,大媳妇成天骂老人命硬,说她是一只母老虎。倒生了两颗牙齿,专等着吃儿孙的命,要把儿女们吃光了,自己才会好长命百岁,吃长草……成天里不给她好脸色,骂骂咧咧的,什么话伤人就骂什么话。村民们也这样认为,水婢老人儿子的病是她造成的,女儿的死是她克的,只有小儿子劳改是自找的。自从女儿过世后,原本很孝顺的女婿和外甥们也不理她,像陌路似的。弄得老人真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只有悄悄地地流泪,暗暗地伤心……
一天,水婢老人听说村长熊大能在楼上,就颤微微地爬上村部四楼,找到正在同村委们打麻将的村主任。上楼后,老人实再太累了就在那条长长办公桌前的长凳上坐下喘气,气顺了后很是小心翼翼地叫熊大能。老人叫了几次,熊大能极不甘心地从里间出来,嘴里叼着一根香烟,远远地站在长桌的一头:什么事快点说,说了我还有事。语气中很不不耐烦,说话时嘴上的烟还粘在嘴皮上,一动一动的,像要掉下来又没有掉下来。
对像水婢老人这样的人,熊大能从来就没有好气过。要说有好气,也只是在选举那一时,可能会对这样的人好一点的。其实在选举时熊大能也不要对村民好,他有派头,用钱,那选举的那几天里,找来许多社会上的小流氓,一个个凶神恶煞地成天跟在村民背后,要让村民选熊大能,并说些让人害怕的话语。到了写选票时,谁还敢不选他?对有一点身份和头脑的,就用金钱拉拢,收买……
熊大能站着左顾右盼地,很是不屑地听老人啰啰嗦嗦着把自己的困难说了。这时,他嘴上的那支烟也吸完了,他低一下头,把嘴里的烟蒂狠狠一吐。里间桌上的三个人看出了熊的不耐烦来了,就像急时雨似的催了:快点!快点!我们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熊大能为了能快点去打麻将,更为了能快点打发走老人,竟伤人地说:你要低保可以,我不是不给。老人一听这话还以为熊大能一下变得好心起来,就像看到西边日出样,老瘦的脸上**一丝难得的喜色来。正想说两句感激的话儿,却看见熊大能走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请你在这上面签个字,说明你没有儿子。我们马上就让你保。要不,有儿有女,有手有脚,是不能保的!
说着就把桌上一张头上有着岭子村委会几红色字的白纸送到老人面前。老人看到那一行红色的字,像看到一堆女儿临死前吐出的血样心惊肉跳。瘦小的身子本能地向后一仰,头上的发髻差点就挨着满是灰尘的桌面上去了。老妇人的表情,先是一愣,接着是一怒。一愣一怒过后,一时间愤怒悲伤一起在那张布满皱纹的苍老脸上挂着。气愤极了的老人,一句话也不说,青紫色的**用力地抖动着。僵硬地侧过身子,枯槁的老手颤抖地推开熊大能摊到她面前的一张白森森的纸。
老人静静地做着这一切后,定定地看着熊大能,然后,闭上眼,一行老泪顺着满是**壑壑的面颊流下来,双手也不擦泪,而是叉着坐着的凳子,慢慢起身。此时,从楼门照进来的一缕阳光照正在她瘦小的身子上。秋日里的金黄色阳光,把老人一头白发和一身破旧,但洗得很干净的衣服照得清清楚楚。整个有点阴暗的办公楼,此刻竟被这意外的阳光和老人平静举动变得亮堂起来……
熊大能自己也觉得太过分了些,于是就觉得没趣起来,用手摸摸自己的一张大嘴,赶紧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溜进里屋去。
站定后的老人转过头,用刀子样的目光看了看熊大能,再看了看那一个烟雾缭绕的房间。熊大能背对着老人,老人能看到的只有青灰色的一堆肥肉的背影。另外三个人手都放在一排排码好的麻将上,脸朝向老人。他们也不说话,也没表情,像三块厕所坑里的石头,呆在那儿……
桂桂三口两口把饭碗里的饭扒拉完:他熊大能是个人渣,有了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说他那些不是人做的事。伯,我写,他今年不给,我明年还写!
晓英说:乌鸦嘴,真不会说话儿。今年老伯一定会有的,相信我吧伯!
见这一对夫妻为他的事一唱一和着,老人苦笑了:明年我还不知活着没活着呢!但愿今年能给我一点儿,言语间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桂桂听出来了,忙安慰道:没事的,伯!我相信好人长命这说法。你没听说某地有一上百岁的老太太,没有户口,没有房子,天天靠捡破烂,不也活这长么?人不能悲观,要活出勇气来,让那些乌龟王八蛋看看。再说那些天天吃鱼吃肉的官老爷有几个能长命百岁的?你看熊大能那个狗蛋,这些年,卖了多少青山,吃了多少上面拨给我们的钱?听桂桂说到这里,晓英接着尖刻地说着:上头拔下来给农民的款子,都进他肚子里去了,这样的人能长命?不烂肚子就好了。
桂桂嘴里愤愤说着,心里更是恨着,手拉饭桌抽屉,拉开后,胡乱找着。翻了一阵翻不出他要找的东西,抬头问老婆:老婆,上次我不是把一支女儿用过的笔放在这里么?怎么找不到了?老婆放下碗:你真是吃了‘忘记包’了,这么没记性!笔昨天晚上你不是拿去写码,放在房间里呀!刚刚叫我不要乱说某人的坏话,自己却说个没完。老婆这一说,桂桂恍然大悟似地拍拍头说:看我这记性。老喽!说罢,走进房间,拿了笔和纸出来,一屁股坐下:怎么写老伯?
老伯慢慢起身,走两步到饭桌旁,身体的右侧轻轻靠在饭桌沿上,面对着桂桂,灯光下白发愈加的苍苍:孩子,去年你是怎么写,还怎么写。桂桂抬头,看到老伯苍老的脸上布满了无助和无奈。心里一动:妈的,老子若当村官,一定让这些人吃上低保!把那些不该吃的统统撤下来,让他们去吃屎吧!
不一会儿,在老人期待目光注视下,桂桂把申请写好了!他刚要把申请双手递给老人,洗完碗的晓英走过来用湿渌渌的手,一把抢过申请看着,然后惊讶的地叫起来:你呀!写得狗屁不通,难怪老伯申请不到钱。桂桂本心疼老婆婆的湿手会把申请弄**,被老婆这一叫,那一点担心早跑了剩下的只有,抓抓头皮不好意思地自嘲着傻笑:老师那儿学来的两个鸭母字,都快送还给老师了。说罢转过头对林伯说:这样吧老伯,您先回去。明天,我到小学去,找一下我的老师,让她看看,帮您改改。
老伯听桂桂这么说,也觉得有理:那就麻烦你了。伯,不用对我这么客气,能帮上您的我一定帮您!再说您儿子是我的好朋友。
说到这儿,桂桂吐吐舌头,看一眼老婆,老婆也正拿眼瞪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老人的儿子,在八年前骑摩托车,出事故走了。儿子走后,媳妇带着一个六岁的孙子改嫁。家里只剩下林老伯一人孤孤单单,怪可怜的。老伯一听桂桂说到儿子,心里一阵难过:如果儿子在,我又何必申请低保呢?我这命!这样想着眼圈一红,差点要掉出泪来。桂桂看着老伯脸上表情的变化,知道一提到儿子,老人心里就难过,桂桂心里很过意不去,忙双手扶着老伯,叹了口气:其实,有没有低保不是因为申请好坏的问题……
孩子,伯也明白这个理儿……
桂桂一伸手,啪地拉开大厅里的灯,一手扶着老伯,嘴里连连说着:伯,您小心地走。送老伯出门,看着老伯蹒跚地行走在弯弯曲曲的村道上,直到看到老伯的身影消失的一个拐角处,才关了大门,回到房间与老婆一起看起了电视。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
下一章“第9章:9”内容快照:
『9』
桂桂是个~心人,说到的事就一定~到。第二天,阳光睛好,空气清新,~头指节叶和路边的野~相映成趣。清早起~,桂桂难得的心情舒畅。吃过饭,早早的就把写好的申请,拿到小学去找~丁~老师。桂桂到学校时老师也从家里来,见了桂桂依旧像小时候样,~慈爱地握着~~,第一句话就是说~不是:桂桂,听说你喜欢买那~?桂桂知道老师指的那~是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地为自己辩~道:大家都买,我也买。老师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