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娅再一次从梦中惊醒，在梦里她依旧是那个五岁的小女孩儿，棉裙上沾满母亲的鲜血，多久了，她多久没有做这个梦了，可是今天它又回来困饶她，为什么？

现在是2007年的6月20号，闹钟停在6点10分，铃铃的响了起来。

小娅推开窗，清新的空气扶面而来，刚才的梦让她透不过气来。简单的洗漱过后，小娅来到厨房准备今天的早饭。大林还在睡觉，因为铺子要9点开门，所以小娅没有急着叫他起床。7点10分小娅要上班了，把早饭放在餐桌上的同时，又调好了一个超大声的闹钟，她知道大林会对卧室的闹钟无动于衷，所以这是叫他起床的二手准备，锅里的粥一时也凉不了，鸡蛋饼用磁盘盖着，小娅出门了，天气真好，有些许微风，轻轻的吹动小娅的白色长裙，美丽而温柔。

好不容易挤上公共汽车，车里像沙丁鱼罐头一样，小娅静静的站在角落里，听着人们的无限抱怨，有时也会传来一些笑声，这种生活的环境亲切也烦恼。十几分钟的车程，小娅下了车。

这是市里一家小有名气的妇产医院-----任泽妇产医院，建院也有五十几年的历史了。小娅就是这家医院妇产二疗区的助产士。

刚进疗区的大门，许乐乐就飞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可来了，知道我昨天晚上接了几个吗？四个！昨天王新民夜诊，产妇全收到咱疗区了，今早上还来一个，宫口开到六指了，给你了，交完班我要赶紧回家睡觉！妈的，真不是人干的活！”一边说一边对天叫骂“王新民，你丫等着，等你回疗区值夜班，我整死你”。

“你回家整吧，还用你们家王大夫回疗区？注意别打残了，又回头和我说后悔！”小娅笑着说到“我去换衣服了，办公室见。”

乐乐是和小娅一年进的医院，一同由护士考取助产士职业证书，工作两年来一直在一起，是小娅在这个单位里最好的朋友。

“最近几天不管是生的还是剖的全是男孩儿，真他妈邪门，昨天晚上那四个也都带把，明个我嫁了王新民就要生丫头，以后小子遍地是，找不到媳妇着急去吧，到时，我家姑娘可要狠狠的捞一笔，县长小舅子都能承包两亩鱼塘，何况是丈母娘！”做完书面交班，医生们走出办公室，乐乐和小娅在队伍最后小声嘀咕。

“许乐乐，要查房了，请你到前面来！”疗区的金主任很严厉的说“还有，交班时请不要讨论和工作不相关的问题。”

“是，主任，对不起。”乐乐马上走到了前列，和昨夜的医生护士站在一起，准备床前交班。

处理完手上的活，已经12点了，叫食堂送了餐，小娅坐在办公室，感觉浑身都是汗，起身来到水池前打开自来水由手肘冲到手尖，清凉无比。早上的产妇顺产了一个女婴，谁说这几天都是男孩，小娅自己喃喃的说。

“赵小娅，你下午没事了吧？”金主任走进办公室。

“是的，下午只有两份病历要书写，没有什么大事。”

“那么现在就写吧，下午23床要行引产手术，孕期31周，化验结果也没有异常，你看看病历，2点之前作好术前准备，我会准备她在那时进分娩室”。

“好的。”

孩子活着，怎么可能活着？

小娅手上接着的引产胎儿居然还在动，小娅看向金主任，他在动，可小娅该做什么？他应该是死的呀，如果孩子现在哭泣，这算什么？医疗事故？可麻药绝对是，绝对是按量打的，不可能，该怎么办？

不容一点思考，金主任走过来，用手盖住了孩子的口鼻，一分钟比一千年还要长，小娅木纳的站在产床前，这是什么？杀人吗？可为什么我不制止，怎么动不了，就这样看着孩子没有了呼吸，小娅看着金主任``````

“你在干什么？产妇和孩子的脐带不断开吗？”金主任严肃的说，小娅没有动，“张护士，你过来！”金主任推开小娅，“赵小娅，你下去休息吧”。小娅呆呆的走出分娩室，手套上还沾着血，走廊的灯真亮啊，可是它能照到人心里吗？我在做什么？救死扶伤？杀人越货？脚步如此的沉重。

随后出来的金主任和产妇家属说着一切顺利，给家属看了孩子的尸体后吩咐善后的处理，然后向小娅走来“你和我来一下。”

主任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

“坐下吧，你一定有什么话要问吧？”金主任给小娅倒了一杯水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死？他还来不及哭一声，还没有睁过眼睛，他是一条命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活着，是对他最大的残忍！一个被父母放弃生命的孩子，我有什么权利让他活？你认为我做的残忍，可你在给胎儿头部注射药物时，你不是在杀人么？你以为胎儿就没有感觉，就没有活着的权利，不管是什么方法，我们最后的目的达到了。”

“你好残忍！”

“残忍？如果他活着，你就得死！这是重大医疗事故！你能承担的起？这个孩子是先天多囊肾，注射引产药物后可能对他的神经系统导致严重的阻制，高昂的赔偿费用，孩子影响终身的后遗症，他可能活不过几岁，可人生都会在病****，你不残忍？那么这样的人生你会选择？孩子的父母可能从此一蹶不振，你毁了一个孩子，同样毁了一个家庭！”

小娅慢慢的向后推去，当回首触到门把手时，金主任喃喃的说“妊娠8个月以上引产的胎儿有10%的可能是活体的，你工作时间较短，也许没碰到过，我们的工作就是一脚踏在鬼门关里，一脚踏在阳间大道上，回去休息一下，这是助产士的浅规则。还有这不是杀人，因为在脐带没断开之前他只属于胎儿。”

这就是小娅想要的答案吗？走出医院大门，望着天空好蓝好蓝！小娅没有坐公共汽车，她想走回去，坐在广场的石凳上，小娅很无助，要不要继续工作下去？这是什么浅规则？我承受不来！

一进修鞋店的铺门，大林在给一双凉鞋翻新，伙计小马正给客人锭鞋掌，小娅无声的上了楼梯，没有招呼，没有问候。

“老大，小娅咋了”小马问道

“上班累的吧，快点干活，我上去瞅一眼”大林上了楼梯，来到小娅的房门前，房门是关着的，大林抬手想敲门，想了想又放下了，心想女孩子长大了可能有些小心思，便摇摇头下了楼。晚饭时间到了，大林和小马并没有闻到菜香味，小娅还在房里。

“老大，你家小姐咋还不做饭？我都饿死了，没有你家这样虐待长工的啊！”

“柜上拿钱买点去，我上楼看看，这丫头一定在单位受气了。”

“老大，买啥吃？”

“就知道吃，今天天热，买凉拌面吧。”

“那我买三大碗了，小娅吃不了，剩下的添给我。”

“妈的，别罗嗦，快买去，门给我带上，要不进蚊子！”

“知道了”小马乐呵呵的跑了出去。

大林再次回到小娅的门前，轻轻的敲了一下门，门虚掩着，透过门缝大林看见小娅爬在**。

“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大林进屋问到

“没有，今天有点累了。”小娅喃喃的说。

“我让小马买凉拌面去了，一会儿吃点再睡，”，大林关上门，走下楼梯，心里想着小娅可能真的是累坏了。但小娅真的累了吗？她的心在揪结着，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给良心一个安慰。

“大林哥今年36岁了，和艾美姐谈了8年恋爱了，不结婚的原因还不是没有足够大的房子，我在这个家不走岂不是耽误了他们，大林哥一直等着我有自立的一天，我怎么可能鸠占鹊巢这么久，毕竟大林哥不能照顾我一辈子，这个家的女主人应该是艾美啊，本想单位宿舍下个月盖好我就搬走，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我有一种辞职的冲动，可一旦辞职，我分不到单身宿舍，大林哥的婚事又将耽误，这怎么办？虽说东家不打，打西家，可现在就业这么难，离开任泽医院我又能去哪？”小娅的心里敲着小鼓，击打着她的心，敲的生疼。

“小娅，吃饭了”大林在楼下喊到，打乱了小娅的思绪，也让小娅做出了决定，她不能放弃工作，她必须为大林想想，她已经自私了那么多年，别人能干我也可以，不能改变，可以逃避！

阳光每天都是新的，因为它不理解人的痛苦，它总是炫耀它光的美丽，是啊，它何苦要了解人的心情，毕竟它是快乐的，所以阳光每天都是新的，不含盖任何昨日的痛苦。

第二天下午，小娅走进金主任的办公室“我请求到门诊产前检查室做登记工作。”

“你思考了一天就是给了我这样一个答案？”金主任望着小娅，有点不可思议。

“是的，请您可以批准！”

“你想好了吗？那里没有助产士的待遇，你会落成普通护士编制，很多与经济挂钩的东西会没有的。我会觉的很可惜，毕竟你是我认为有不错浅质的助产士。”

“谢谢您的错爱，我想我辜负您了，还是恳请您调我去门诊吧。”

“一个月吧，去一个月！如果你认为那里更适合你，一个月后再做决定。我很佩服你，像我年轻时一样倔强，可最后还是被俗世所染，人啊，年轻真好，心无杂尘。”

“我会一直坚持下去，我不要机会反悔，谢谢主任您两年的哉培。”

小娅走出办公室，回到值班室开始整理东西，拿起护士的燕帽，两年没戴上过了，记得上学时的南丁格尔誓言，“勿取用有害之药，勿做有损之事”笑话！小娅摇摇头，现代人太物质了，也许是自己与这世界格格不入吧。

“小娅，你真决定了？”乐乐推开门冲了近来“你傻呀？到门诊什么都没有了，你养老去啊？”

“我觉的挺好，我身体不好，不想倒夜班了！”

“你是不是得罪老金了，道个歉，别赶尽杀绝啊！”

“没有，我不想干了啊，是朋友就好吃好喝的送送我，明天我上门诊了，帮我收拾一下，然后帮我搬走啊”

“小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真的是累了。”小娅淡淡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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