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装一穿,就像商品被包了包装,马上就入了编制,阿兰所在地五班属六营二连五排,排长也就是教官出自院里的国防生。军训地点设在篮球场上。篮球场的地面是水泥的,但阿兰越看越觉得那是钢筋混凝土,大小突起比比皆是。在上面除了下雪天永远不愁会滑到,但很费鞋,上一节篮球课鞋底能磨掉一半,因此被高年级的同学诙谐地称为“毁鞋”篮球场。中国的官像热气球,升得越高体态越大,营长也不例外,在篮球场上腆着大肚子给同学们做训前鼓舞。整个鼓舞过程讲得平平静静、毫无波澜,临近结束却突然大吼一声:“同学们有没有信心?”无奈声音太大,震得话筒嗡嗡作响。同学们吓了一跳,有气无力地喊了声“有”,营长脸色一暗,怒吼道:“声音太小!到底有没有信心?”大家见他怒了,便扯着嗓子喊道:“有!”营长见战士们士气高涨,满意地点了点头。可见士气都是逼出来的。
辅导员们摇身一变成了指导员,也是一身迷彩。李娅拿着一叠文件站在队伍旁。阿兰身在五班心在数媒,趁着军训还没开始不断地寻找她的身影。罗仁见状,阴笑着问道:“找谁呢?新疆妹?”从此阿兰便在心里称她为“新疆妹”。
第一天主要学站军姿,阿兰以为教官会像高中时那么严,军姿站得一丝不苟,罗仁从小崇拜军人,站得更卖力。天气怪得很,昨天还细雨绵绵,今天却烈日当头无风无云,好像跟学校商量好了。大家绷着全身,一动不动地站着,头痒了不敢挠,流汗了不敢擦,好不容易才忍到第一个课间休息。连长一吹哨,操着浓重的湖南口音喊:“各班,原地休息!”闻此天籁,整个排的人同时长舒一口气。排长说了声“坐”然后**交叉缓缓下弯,屁股慢慢着地,像个练家子。男生们见排长坐下得这么帅便都学着那么坐,但无奈腿力不够,本该缓缓着地的屁股全都“扑通”一声坠地,同时传来一阵清脆的****的声音。再看男生们全都在用军帽捂住裆。紧接着是一阵阵骂声:“妈的!什么破**!”
排长想笑却不能笑,憋得脸通红。最后排长允许男生们回宿舍缝**,规定十五分钟内回来。回到宿舍,六人一边狂笑一边缝补。罗仁的临铺叫楚士寒,手笨腿也笨,好不容易补好,无奈下床下得太猛,开了个更大的口子,见舍友都在等他,哭笑不得地说:“别等我了,你们先走。”
封中祺说:“干嘛不等?趁机多休息一会呗!”于是拿出扑克问阿兰等人:“来,打会牌吧?”阿兰听后眼都圆了,惊叫道:“你心理素质太好了吧?回去晚了会挨罚的!”于是自己先走了,总统紧随其后。回去的路上阿兰忍不住问总统:“怎么今天始终看不到新疆妹?”
总统诧异道:“我回来时还看到了呢,一会儿我帮你侦察。”到了篮球场后,总统小眼一扫,指着一个方向说:“在那儿,靠近双杠的地方!”阿兰顺着他的手望去,果然看到了,心里一动,丝毫不觉得热了。原来她已把头发扎起,所以阿兰没看出来。
下午更是挥汗如雨的天气,课间休息时阿兰坐在热烘烘的地面上感觉身体快蒸发了。他习惯了新疆妹的新装束,不用总统帮忙就能轻松找出她,眼神犀利到可以数清尘土。就在这一次次的搜寻中他度过了最难熬的时期。
“相思更是夜里浓”,一到晚上阿兰就爱意蔓延,怎么也睡不着。他暗笑道:“真如当初所想,为了那一眼我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没过几天就有人开始感冒了,嗓子疼得说不出话。偏偏排长喜欢听人报数,而且要求必须声音洪亮,第一排有个男生正好感冒,每次报数时前面几个都声如洪钟到他那儿就只有气声,好比一排礼炮前面都震天响,到他那儿就哑了。排长听了不爽,把他换到了末排。
九月份的雨总背负着调节天气的使命,夜里的一场雨使气温像换季商品的价格降了不少。它也好像一声凯旋的号角,让备受军训煎熬的“战士”们大喜过望,雨还在下,却不大,滴在军服上像钱到了赌徒手里立刻无影无踪,但篮球场这次长脸,由于它的凹凸多舛上面的积水没有散尽,以致军训暂停。封钟祺长吼一声后立刻倒在**准备睡回笼觉,但负责人通知他们现在要搬凳子到六区去听院长讲话。封钟祺听后睡意全无,他因事恨人,对负责人挥着拳头说:“下次来如果带来的还是坏消息我让你横着出去!”负责人知道他在开玩笑,笑吟吟地走了。
六区下是一个敞篷会议厅,专用于开大会。排长们把队伍带到后跑去听连长总结前一阶段的工作,于是一群大兵没了约束开始骚动。会议厅分成两片地方,左边属于一连右边属于二连。两军相遇必有一争,于是双方开始飚军歌。一连女生多所以导致女声多,整个连的声音也不过尔尔,封钟祺回笼觉破灭的遗憾至今耿耿,心中郁闷无处发泄,所以站起来冲一连的兵喊道:“我们五排对你一个连!来个指挥!”那女指挥本来把视野放在指挥一个连上,经封钟祺一席话却只能指挥一个排,又听封钟祺说话对她毫不尊重,所以收回本已提到胸前的手势,板着脸回座位了。封钟祺只好去求她,那女生听不了软话,所以莞尔一笑答应了。指挥一到,歌声响起:“你问我什么是战士的生活/我送你一枚小弹壳/它曾经历过风雨的洗礼/也曾吹响过一支赞歌......”五排男生果然争气,歌声震得会议厅顶棚快要掀起来,一连听了自愧不如。封钟祺本想再挑起一首,罗仁说:“再唱一首恐怕这里就要漏雨了!”封钟祺哈哈一笑,心里痛快了不少。那女生冲他笑了一下讪讪地走了。
接下来是等院长驾到,但半小时过后仍迟迟不来,封钟祺直骂院长耍大牌。阿兰心想:吊胃口也不是这么个吊法吧?于是视线在人群中穿梭,寻找新疆妹的身影。又过了好一会儿,伴着一声汽笛的长鸣,院长在相关人员的陪同下登台了。大人物仿佛新产品,出场前总要有人介绍,马主任就担任了说明书的角色。但纪院长的头衔像明星的绯闻多得说不过来,马主任费尽口水才列举完毕。院长讲话前马主任作了几点强调:“纪院长是百忙千忙万忙之中抽身来给大家讲话,所以大家一定要珍惜啊!纪院长很忙很忙,以后你们想见都见不到!”马主任一口一“忙”,听得阿兰想去帮忙,心想:忙死算了!
经过马主任口水满台的铺垫后,纪院长终于“重磅”出场了,阿兰看着他的大肚子,疑虑全消,这肚子能容天下事,再忙点又何足道哉!院长讲的是“信息时代计算机专业的机遇与挑战”,一再强调计算机行业面临的形式相当严峻,阿兰一听学不好恐怕要变成无业游民,又想起自己并不喜欢这个专业,心里一阵恐慌,不知以后怎么办。未来像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想起来就是一阵刺痛,所以他刻意不想。院长又说:“我知道,咱们这个专业很难很难,但要学好只需做到三点:practice,practice,andpractice!练习,练习,and练习!”说完之后大手一挥,显得淋漓尽致。台下见讲的人激动了于是掌声雷动。封钟祺早知道院长要给新生打预防针所以一直低头玩手机,院长把形势讲得再严峻也吓不倒他。因为不管谁在讲话讲什么话,在他看来都是教唆。听到此处他不想再忍,借口拉肚子跟排长请了假回宿舍去了。院长的讲话以一句不知什么话结尾了,阿兰除了惹得一身危机感外再无收获。院长坐车走后,马主任做了总结,语气中充满对那位上司的仰慕,仿佛院长遗风犹在。
当天晚上雨还在继续,阿兰站在阳台望着夜雨中的济南,愁思难理,只觉得在这里自己的价值不会得到丝毫体现,就算在这儿忍了四年又能怎样,不能有一番作为只怕不可能博得新疆妹的好感。想到她阿兰思念之情又起,不知何日才能跟她一诉衷肠,看着雨里闪烁的霓虹在夜色里仿佛泛起的涟漪,美景当前,诗情顿生,于是坐在桌前写了几行诗:
绝妙的比喻
不知何时起
总习惯想起你
像一首芳香的诗
总习惯被诗人吟起
不知何时起
总渴望见到你
像一座美丽都市
在星光点点的夜里
渴望霓虹泛起的涟漪
渴望见到你并与你在一起
像散文家渴望一个绝妙的比喻
写完后心里平静不少,黯然睡去。雨半夜便停了。
次日清晨,阿兰醒的特别早,一个人坐在阳台上闲看。昨晚还是七红八绿、霓虹闪烁,一场秋雨过后清晨的济南城却再无色彩,像一朵娇红谢去**后残留的枯萼。大街小巷只要有些凹的地方就会有一洼浑浊的积水,天依然是阴着的,所以一洼洼的积水投射不出明晃晃的阳光。石灰地干的最快却呈现出单调的苍白色。校园里一片岑寂,偶尔在小路上闪出几个步伐匆匆的身影,像游荡的魂。阿兰突然听到有人叫他,于是往屋里看,见罗仁正裹着被子只露个头,脸色蜡黄,眼神无力。
“你感冒了?”
“我发烧了。”
医务室还没开门,阿兰只好先给他拿了点感冒药吃。舍友们醒后一阵嘘寒问暖,接着就羡慕他可以不军训。当天罗仁就进了医务室的病房。但没想到罗仁只是个开始,第二天医务室就爆满了,去的人都是高烧。这件事引起了校领导的高度重视,立刻下达文件要求各部门做好秋季流感的预防措施,并对易感人群做好隔离工作,军训被迫中止。阿兰宿舍首当其冲全被隔离到一个废弃教学楼的大教室里。教室大到可以踢足球,里面临时摆满了简易床铺,阿兰一数正好二十张,又都是上下铺,也就是四十个床位,如果住满的话他就会拥有三十九个病友,交际面空前扩大。果然当天晚上就搬来二十多个病友。
被隔离的人就像被囚禁了一般,失去了自由,而且学校明确指出要把隔离区严格到病房水平,但实施起来就成了牢房水平。这栋楼里住着几位护士小姐,全身素衣捂得严严实实,口罩一戴只**一对明眸,时不时来病房记录他们的体温,阿兰见她们态度随和而且眼神清澈,每次来都是白袂飘飘、步伐轻盈,所以并不觉得隔离的日子苦。封钟祺打了两天扑克就耐不住了,每天躲过点名的时间爬窗出去上网,病房在二楼,他便顺着管道溜下去,到点名时间再爬上来。这天他刚爬出去走了没多久就遇到了那个女指挥,那女生听了他越狱的英雄事迹后一脸仰慕的表情,那天两人聊得投机,以致封钟祺牺牲了自己上网的时间。正所谓“若为爱情故,上网也可抛”,从那天开始封钟祺爬窗不再是为了上网而是为了去见那女生,两人的关系也像渴睡人的眼皮,一旦合上就再也分不开了。
十天后,疫情退去,阿兰和舍友们刑满释放。罗仁属于重病号,被单独隔离在医务室,终日没人同他说话,如今见了阿兰第一件事就是试试自己的语言能力是不是退化了,然后就搂住亲人们不放,回宿舍后对着镜子直说自己沧桑了许多,阿兰笑得不行,对他说:“你的胡子该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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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课后的苦恼』
当天,封钟祺的家里给他寄来了电脑,从此开始了没日没夜的游戏生活。以前到了晚~十一点他是~~就~了,现在他是到了凌晨存个盘就~了。课本一到就意味着~~课了,阿兰看着一本本厚得可以当凶~的英文版课本后心里直发怵,转~看着正在吃饼~的“总统”心想:等学完这本书恐怕连他也能变成瘦子,他那盒饼~被它一~恐怕就成了~缩的了。罗仁把所有的课本都浏览一遍后发现专业课课本~的汉字还没英语课本~的汉字多。阿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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