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简单单一封信却使一个人的紧张变成了两个人的尴尬。同在一个校区难免碰面，见了面很不自然。阿兰有些后悔当初定力不够，信送得唐突，若是当初不挑破，或许能做朋友，如今自己的心思在她面前一目明了，尴尬间互不交流，恐怕连进一步被了解的机会也没有了。但有些事就像印章上的字，得反着看，阿兰认为她既然也面露尴尬，肯定没有把他看作可有可无的无聊花痴。

天越来越冷，课也越上越凉。新生们脱去了入学时的兴奋，注意力早就由上课转移到了游戏，课上得垂头搭脑，无气无力，课堂上老师们往往会提一两个简单直接的问题来调动学生情绪，但实在没人赏脸只好自问自答，任自己把课讲得灰头土脸。慢慢地，老师们讲课越来越像说情话，柔声细语，问题也不再提，只按进度把该授的课灌输下去就走人，课堂气氛几乎为零。阿兰心想，恐怕随便一个三流高中的学习氛围都比大学课堂活跃！当上课成了应付，翘课的人就越来越多。翘课的人无非是去搞搞社团活动、玩玩游戏，或结伴出行，游山玩水。此类人往往把大学当做江湖来混，绝不会刻板地读书上课，考试时他们自有妙计应付。封钟祺交友广泛，却不怎么出宿舍，只是沉溺游戏，同那女生见面的时间也少了，来电话也只是敷衍几句，然后继续奋勇杀敌。阿兰见他弓着背坐在电脑前，头仿佛要探到屏幕里去了。

课听得再糊涂，老师讲得再无聊阿兰也不想翘课，因为翘了课也无事可做，他骨子里不想混日子。只是有几节课总碰见新疆妹，阿兰见了她打招呼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只好冲她笑笑，新疆妹也会尴尬地挤出一脸笑容，只是那笑容像是强开的花，带着几分不得已。起初阿兰把那完全理解为尴尬，暗自揣测一番后心就有点颤：她说不定对我有点上心，我应该再试探一下。当天晚上他就发了条短信给她，无非是关心她的废话，她问一答三似的，回得很热情，分明是拉开距离的意思，阿兰却把见外理解成了有戏，从此每天都发两三条，开始她还回，没过几天她连回都不回了。有时阿兰等她的短信等到半夜，倒也不是有意等，只是没她回的短信他神经质地睡不着觉，她回一条阿兰这么猜测，再回一条那么猜测，不回就更加猜测，却又根本无从猜测。那几个不眠之夜使他明白了猜忌之人是多么得累。不过那之后阿兰彻底打消了追她的念头。

如果说入学来的每件事都混乱如麻，那么这却是结束得最干脆的一件。阿兰的心从此空了许多，从交悴中慢慢缓了过来。课照样是应付着上，虽然丝毫没有**，他还可以寄希望于转专业。但面对一群工科思维很强的同学，阿兰倍感吃力，大段大段的程序代码实在写不出来，课也越落越多，最后连补也不想补了，开始了上课乱写的日子。进了大学后，阿兰最先丧失的不是好习惯，而是优越感，更何况他已认定自己在这个专业上是不会有任何作为了。在高中行得通的一切在大学似乎行不通了，但他除了把自己绑在桌腿上干一些得心应手的事外再无其他能力，也没有培养其他能力的欲望。现在趁着自己有点写作的冲动赶紧写，兴许慢慢地能找到方向。但他很快憋不出什么要写的东西了，用一句“没有天赋”把自己打发了，开始了上课看小说的日子。

舍友们的情况也出现了分化，严安眼看宿舍里的学习气氛每况愈下，便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只在晚上近十一点才回宿舍，早上七八点就走，整个白天都呆在自习室里。封钟祺的夜越熬越深，多次到了凌晨四五点才睡，与那个女生也完全没了联系，曾经两张分不开的眼皮终于还是分开了。罗仁和楚士寒相继置了电脑，步了封钟祺的后尘。“总统”在玄之又玄的网络小说里一直周游着，阅读量上了几千万字。大学生活就像一块糙石，消磨掉了他们曾经的**，他们不知不觉混开了。他们都知道自己在下坠，却没有力气爬上来，也没有人拉他们一把。李娅自从军训后就好像消失了，除了任命了八个班委以外再没有出现过。

在那些上课看小说的日子里，老师们有了些许调动。那位坐桌子的英语老师怀孕回家休产假了，英语课由一位长得很君子的男老师代上。阿兰比较感兴趣的历史课急刹车似地结尾了，阿兰掐指一算，一共才上了四次课，最后一次课还是考试，阿兰实在搞不懂学校安排这门课的意图。这位上课最爱天南地北海侃的老师走了，阿兰很不舍，因为他的课才最生动，最长见识。那位吕老师却还是雷打不动地重复着他复印机似的讲课模式，阿兰见了他就烦，只要上他的课就油然而生一种自卑和恐惧：我的未来在哪里？愁思一会后就开始看小说。高数老师最善于利用黑板，仍把课本上所有的定义和例题都一字不漏地抄上去，阿兰实在想告诉他真得不用抄，课本上印的比您写的清楚，但他是不会说的，也没人会去说。后来高数老师经常出差，只好找人代课，换了个面容严肃的矮胖子，代他抄了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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