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冬，季峰站在胜利新村50幢的楼下，心里满是忐忑。

这是局长家的楼下。

转眼两年的挂职时间已近结束，不管承认与否，自己与原单位质监站都是渐行渐远的，在这两年里一些重要的角色已经渐渐被其他技术骨干瓜分，所以现在挂职期满，不免对未来的路途有些隐隐的担心。季峰明白，好像每次自己在遇到大事的关口，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五年前，大学毕业的季峰来到了武宁市建设局，武宁是县级市，隶属于宁海市。那一年是1995，国家已经开始双选，季峰学的不是热门专业工作不太好找，后来通过女友的关系让她的一个做了大官的表伯父写了条子，又请她姑父在一个晚上带着他到了局长的家里。

土地局长家里很简陋，瓷砖铺地的小客厅黑乎乎的光线很不好，中间放一张白木的桌子，局长就坐在那里抽烟。周局长看上去五十左右的样子，人很客气，但是对带来的礼品和现金是坚辞不受：“既然是老领导开口的，素质一定错不了，但是这事还要经过党委讨论，不能我一个人决定，有消息我会叫人通知你，就这样吧。”

季峰有点灰心觉得仿佛吃了闭门羹，但姑父说放心吧，这事基本就成了。

果然一周不到，土地局打电话到学校请季峰下月初到局里来一趟，消息传来，季峰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那几年的时候，就业已经有些困难，眼见自己4年的努力一旦化成泡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老家辛劳的父母交代。

当晚季峰就请了宿舍里的兄弟们出去搓了一把，时值毕业大家都已经弹尽粮绝，季峰把找工作的情况告诉了父母，家里很高兴，就又寄了点钱过来，虽然父母也很艰难，但儿子马上要工作赚钱了，这是很大的喜事，无论如何，这一次的钱都要给的。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庆祝了没几天，那边打电话过来说局长忽然因病离职，你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讨论，非常抱歉。

季峰如同一下子掉进冰窟，浑身发冷。一个人坐在学校后门对面的**上，愣愣地喝了瓶啤酒，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这时候毕业已经非常近了，无奈之下女友的父母又去找了亲戚，恳求再给往武宁建设局介绍一下。说来也奇怪，其实武宁建设局长也是新书记的心腹，原来是一个乡镇的镇长，新书记上任的时候第一次下乡视察，该镇长竟然打出了“弘扬武宁精神，建设人间天堂”的标语，须知这是新书记刚刚在就职大会上提出来的口号，就在下面有如此热烈地反响，书记自然是龙心大悦。所以时间不长，该镇长就高升到了建设局长的位置，从副科职到正科职虽然只是一步，却是很难跨越的一步，很多有水平没有背景的人，终其末了都是在副科职上退休的。

显然局长买了老领导的面子，虽然安排在质监站有些不咸不谈，但毕竟还是安排了，再说那时的质监站也是事业单位，收入也很不错。就这样季峰来到了建设局上班，整日做些描图画图的无聊生活。

几年后的一天，这天早上季峰刚刚上班，主任急匆匆地下来说：“你跟我走，有人找你。”

上楼一看是两个年轻人坐在那里，看见季峰就很客气地说你坐吧，然后就拉了阵家常比如你老家情况怎样等等。季峰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但很快就能镇定地侃侃而谈，最后那人合上笔记本说：“好，就这样吧，谢谢你。”

两周后质监站辛主任忽然找到他，很严肃地说：“组织部决定让你下乡去挂职，你知道吗？”

季峰一愣说我怎么会知道啊，马上就联系到上次的谈话，过会逐渐反应过来违着心说：“我还是愿意跟着主任您做这种技术工作，日子过得轻松待遇也很好，我不想下去，再说我也不会说本地方言，下去能干什么呢？”

这话辛主任显然很受用，没哪个领导喜欢自己手下的人有野心，主任就微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说：“我本来也是很重视你的，本来就准备提拔你的，当然我一直没有和你说，但是这种是市里的要求，没办法对抗的，你先下去看看再说吧。”

季峰谦恭地点着头，心里暗笑：“提拔我？领导您真会忽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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