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月瑶看着碗里的饭菜发愁。

什么得性！白色的米被煮饭的煮成了黄不拉叽的，吃一口一股霉酸味儿。来厂里几天了，吃的都是那一道菜：萝卜烧肉。萝卜白花花的，配上三两片白花花的肥猪肉，肉上的猪毛还长长短短地向人示威，咬一口上去要恶心半天，一股子猪臊气。只有饿得实在是撑不住了，才能闭着眼睛憋着一口气吧嗒两口。看食堂墙边那七、八支大大小小盛满剩饭剩菜的桶，就知道这伙食的档次有多高。难怪在厂里工作的时间长一点的工人，都跑到厂门口的私人小饭馆吃去了。

旁边有人在咒骂着：“那些该死的饭堂负责人，还有那些油头粉面腆着大肚子的厨师们，妈的，炸我们工人的油水填他们的肚子，撑死一个个黑心烂肝的王八蛋……

正发愣间，一个金黄油亮的鸡腿落在月瑶的碗里。

“快吃吧，我们食堂今天加菜！”

李玉荣和林丹丹一左一右的在月瑶身边坐下。因为她们是文员，所以吃的是干部餐，也就在月瑶旁边的小食堂就餐，伙食水平高点。

“算了，你们吃吧，反正我也不想吃！”月瑶谦让着。她知道，干部餐是好过她们，但也好不了多少，顶多菜做得油多点，多一个肉汤，每周也就一次加好菜的机会。所以，也只有碰上加餐她们才能饱餐一顿。

“别罗嗦了，把这个也吃了！”玉荣把藏在身后的饭盒放在月瑶面前。

“还是你们吃吧，我真的不想吃！”月瑶坚持着，她不能让朋友为了她饿肚子，既使在看到鸡腿的那一刻，就一直在不争气地咽口水。

“我们都吃过了，我们部门有个人在外面吃，把饭票给我了，所以我多打了一份！你放心吃吧！都快凉了！”丹丹笑着催促道。

“真的？”月瑶还是有些迟疑。

“还罗嗦，看我不塞住你的嘴！”玉荣拿起鸡腿往月瑶口中塞去。

“今天还是没看到雪英和凤儿来吃饭！”月瑶一边吃一边问身边的朋友。

“听说她们赶货很紧，车缝部的人都两天两夜没出过车间了！”玉荣经常到各部门传递文件，所以消息比较灵通。

“都不睡觉吗？谁受得了！”丹丹想想都觉得恐怖。

“她们晚上只能休息一两个小时，就爬在工作台上。”玉荣说。

“不知道凤儿和雪英顶不顶得住？”月瑶比较担心。虽说大家家境都不算好，在家也多少帮着做些事，之前也没干过这么高强度的工作。

“她们吃饭都是食堂直接打包送到车间的。”玉荣一本正经地对大家说。

“有那么赶吗？连排队打饭的时间都省了？”月瑶觉得不能理解。

两天两夜没见到张凤和付雪英了，让她们三个感到不太适应，更多的是担心。

下午刚上班，主管杨小建就宣布：车间所有人都去车缝部帮忙。

这一消息让冲压部沸腾了，所有的男人们精神大振。一个下午都不用对着冷冰冰的冲压机让大家兴奋不说，车缝部可都是清一色的女工啊！这群和尚们平时也只能偷偷地看女工们打冲压部门前经过，这次能如此近距离和这么多的女工在一个屋檐下工作，在同一间车间共呼吸，可是艳福不浅呢！

这群饥渴的男人们个个陶醉在自己的春梦中，月瑶竟对他们有了一丝丝的怜悯。马上能看到雪英和凤儿了，她也是由衷地感到高兴。

大家排队来到车缝部，领导吩咐冲压部的男工帮车缝部女工们的针车拼在一起，这样车间就多出三分之一的位置给冲压部做了一个临时工作场地。男工们出奇的听话，搬起针车来也格外的卖力，在车缝部女工面前尽力表现着，讨好着，馅媚地搭讪着。混乱中，月瑶找到凤儿和雪英，她俩的针车已经拼在一起了，针车从她们那里发出“嗒、嗒嗒、、嗒嗒……”的声音。

“两位亲爱的，辛苦了！”月瑶挤过去。

“宝贝儿，想死你们了！”雪英见到月瑶立马兴奋起来，拉着月瑶的手摇晃着。

“你看我的眼睛！”张凤抬着红肿的眼睛有气无力地看着月瑶。

“看见什么了？”张凤娇滴滴地问。

“眼——屎！”月瑶想也不想地调侃道。

“去你的！认真看看！”张凤微嗔，轻轻在月瑶手臂上掐了一下。

“啊！不得了啦！你的眼里还有我！”月瑶继续调侃，雪英被逗得捂着嘴笑。

“真没良心啊，你没看到我眼里都是血丝吗？”张凤指着自己的眼睛冲月瑶嗔怪道。

其实，当张凤和雪英抬起头的那一刻，月瑶的心就狠狠地揪了一下。两个人都显得那么疲惫而憔悴，头发又脏又零乱，眼里布满了血丝，声音也嘶哑了，身上也散发出一种几天没洗澡的酸臭味。

“请冲压部的人到这边，大家保持安静！”

车缝部的主管一边挥手比划着，一边用嘶哑的声音吆喝着。月瑶朝声音的来处瞅了一眼，又轻轻捏捏张凤那张瘦削的脸蛋，恋恋不舍地走到对面的临时工作区。

车间里喧哗的人声慢慢平静下来，楼顶夹隙间隐藏的小音箱里传出悠扬的音乐声，有人在小声地附和着一边一起哼唱，一边认真工作，车间里弥漫着和谐的小情调，“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说法在这里找到了最有力的印证。

车缝部平时上班是不许说话的，车间会在工作期间放音乐。冲压部就不同了，可以一边上班一边大声说话，偶尔心血来潮还能扯着噪子大声吼两声。说是来车缝部帮忙，不过是做些剪线头，拆线头，贴标签，包装，改型号之类的细活，这对粗手粗脚的冲压部男人们来说也算是不小的考验。不过，看在这么多美女的份上，大伙认真的样子看起来还真是“憨”。

在冲压部全体人员的帮助下，车缝部终于提前完成了订单任务，获得了提前下班的特权，而且第二天放一整天带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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