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宿舍楼下小卖部的公共电话旁，刚喊了一声“妈”，丹丹就哽咽起来。

“是丹丹吗？你怎么了？过得好吗？冷了吧？衣服够不够穿？还有没有钱用啊？应该发工资吧，不用寄回来，留着自己买点好吃的。你怎么这么久没跟家里联系啊？”听着妈妈一连串的问题，丹丹泪如泉涌。

“……”

“丹丹，你怎么不说话，出什么事了？”妈妈焦急地在电话那头问。

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

“妈，你放心，我挺好的。就是想你们了！”

“哦，没事就好，怎么半天不说话啊，我还以为……”

“放心吧妈，我真的挺好的。家里还好吧？”丹丹打断妈妈的话。

“出了一点事，……你爸爸出了车祸！”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啊？”丹丹的头嗡地一下眩晕起来。怎么可能，爸爸开车的技术那么好。这么多年了，家里靠爸爸的那台大卡车，日子也还算过得去。虽说要经常替人拉货跑些长途运输，可从来都没出过事的。

“你去广东没几天就出事了，怕你担心没敢告诉你！你爸从山里煤矿拉了一车煤，回来时碰到下雨路滑，车子摔下山崖了。”

“爸爸伤着哪儿了？”

“他伤着腰和脚了，腰倒没什么大事，只是脚后跟粉碎性骨折了，还算是幸运的，他在车子快摔下山的时候从车上跳下来的。车子被摔得粉身碎骨，你爸是死里逃生啊！”妈妈的声音明显还透着惊恐。

“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现在还下不了床，只能在家躺着。”

“怎么不去医院呢？”

“哪还有钱住院啊！你爸车上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是自己要搭便车的，现在摔下山死了，他家人天天上门来闹，家里的钱几乎都被他们闹走了！他们还去法院起诉你爸爸！……这日子……”电话那头，妈妈在擦泪。

“那我爸爸不治疗也不行啊？”

“找了一些草药在给他敷，……疼的时候……像牛一样吼，……真是活受罪！你爸他……都咬牙忍着……”

言语中，妈妈的无助和心疼，深深地刺痛着丹丹的心。

“妈，……我回来帮你照顾爸爸吧！……”

“女儿啊……你回来也帮不上忙，再说你爸爸也不希望你看到他这样。你要真想帮忙，就好好打工，把你弟弟的下学期学费钱挣回来吧！”

“嗯！……妈，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母女俩在电话两头互相安慰着。

“好了，挂了吧，电话费挺贵的，钱省着点花，照顾好自己！别惦着家里！……”

“……”

一阵沉默过后。妈妈首先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嘟！嘟！嘟！”的忙音，丹丹浑身的骨头都象被人抽走了，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工作、生活、亲情、爱情的压力，几乎全在这段日子里向她袭来，抽打着她疲惫的身心，**着她稚嫩的坚强，她脆弱的人生何以承受得了？

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丹丹勉强扶着楼梯蹒跚上楼，平时从一楼走到宿舍蹦蹦跳跳只需要1分钟，今天，她却足足走了差不多15分钟。

看到进门后就一头栽倒在**的丹丹。付雪英和王月瑶靠过来。

“丹丹，怎么了？”雪英握着丹的手。

“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是不是生病了？”月瑶伸手探探丹丹的额头。

“不发烧啊！”雪英和月瑶费解地对望一眼。

“求你们让我安静！”丹丹闭着眼，痛苦地央求。她觉得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有种说不出的痛，就快要痛死了，痛的她以为全世界都要跟着崩溃了。然而，她并不想被朋友们嘘寒问暖，她受不了，她宁愿自己是一只受伤的野兔，只想跑到僻静的洞穴里躲起来，自己舔拭伤口。

于是，雪英和月瑶都不再说话，静静地坐在床边，忧心地看着丹丹。

一阵喧闹从门外传来，月瑶打开门，楼层里的工人都急匆匆地往车间方向赶。月瑶轻轻地掩上门，不用问，工人肯定又在闹事了。她不是不想趟这潭浑水，只是董事长一直不露面，也没代表给个说法，她有些麻木了。中国有句老古话：有钱给钱，没钱给言。可这老板几个月身都不现，也不给工人们任何交待，是极不负责的。看如今军心一片大乱，这厂子要想复活，恐怕是很难了。

对自己的未来，月瑶更是一片茫然。既使在这种情况下，月瑶依然没有想要离开这间厂，另择高枝儿。一是因为这份工作是月瑶踏上社会后的第一份工作，虽说对这份工作不是很满意，她也是投入了百分百的热情和努力的；二是因为这间厂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她，所以她觉得不能在厂最困难的时候离开；三是因为月瑶是真想看看这厂走到最后一刻钟到底是什么光景。

也不知老天爷凑什么热闹，阴霾了很久的天气竟然在这一天放晴了。工人们还在办公楼前“逼宫”，月瑶觉得很闷，决定出去透透气。

顺着厂门口的马路没有目的走着，月瑶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这座城市。所经之处，不是高楼林立，就是洋房遍布，还有那一片片整齐的工业园。马路上数不清疾驰而过的洋车，得意得轰鸣着，与路边小摊贩撕哑的叫卖声相映成趣。还有那些匆匆而过的路人，稍不留意就被撞个趔趄。月瑶感受到了，这里的节奏有些快，想起家里小镇上的人们，背着双手可以在不足五百米的主街上遛达一个上午，难怪老家的经济至今落后，敢情是出在速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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