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完短信,她打电话给邓兰兰,这是她的同事兼朋友,也是她在上海交的第一个朋友。邓兰兰是上海人,比朱晓颖大一岁,在公司里,她们两个人的写字桌紧挨着。这几个月来,邓兰兰的日子非常难过,正承受着过去那段男女关系所带来的煎熬,近来她和朱晓颖的聊天谈心有一半就是关于她与那个男人的事情,她该如何应付他?该如何躲避他?该如何摆脱他?现在的邓兰兰,朱晓颖想,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结束这桩关系,那她几乎可以去做任何事情。她就等着事情一解决,就大肆的庆祝一番,她还不断的想象着今后几年不找男朋友的快乐和轻松。可这个春节她却没来过一个电话,朱晓颖觉得奇怪,最后上班那天说好了要打电话的,可想想自己也没想到要给她打个电话。
是邓兰兰接的电话,她的声音恍惚而又惶恐,好像她不是在春节里,而是迷路在深山老林里,几天来都不能找到走出来的方向。朱晓颖想肯定又是那个男人闹的。
“他从大年三十就到我家里来,天天来,敲我家的门,还冲进来。”
“上次我陪你去那次,他不是说可以考虑用钱解决了吗?”
“是呀,我也觉得问题到此为止了呢,可他现在又说不要钱了。”
“他都到你家来了,那你报警啊。”
“报的呀,警察没到,他就走了。”
“那你现在在哪呢?”
“在我姑妈家,我爸妈也住到亲戚家里去了。”
“这个混蛋。”片刻沉默以后,朱晓颖又说:“我看应该找个人治治他。”
“找谁啊?我也不想把事情再闹大了。”
“那他老这样没完,你受得了吗?”
“我只要坚持下去,他总会放弃吧。”
“我看你太软弱了。好啦,你到我这里来吧,要不,我们两个出去玩玩,看你这个春节过的。”
她们决定晚上一起去酒吧坐坐,朱晓颖又要她出来吃晚饭,说张宁刚好约了人吃饭,要不我们就去那里蹭一顿吧。接着她打电话给张宁,问好了饭店,又打给邓兰兰,约好到那儿碰头。出门前她想起家里的电话没打,于是又坐下来拨电话。每次打电话回家,都要闹一肚子不愉快,这已让朱晓颖习惯,有时候她真不想打这种电话了,可要是她几星期不去电话,父母的电话也会追过来,他们总在电话里轮番抱怨对方,责怪两个弟弟对家里关心不够,对他们也缺乏照顾。但之后也总是忘不了要诉说几句他们对那两个宝贝儿子的关怀和操心。朱晓颖也明白,她寄回家去的那些钱,很大一部分都花在了两个弟弟身上,**她也认了,正在拼命想要考进大学,可那个大的,高中没读就停在家里了,几年来,一直待在家里,甚至都不想出去打工,这一点真令她这个做姐姐的来火,还有更让她费解的,听爸妈说,他这个弟弟女朋友不少,不停的在换。朱晓颖想,这种人怎么还会有女人要。
电话打过去,是妈妈接的,她只一个人在家,两个弟弟出去玩了。爸爸去打麻将。与过去没有什么不同,妈妈又照例开始她的抱怨和诉苦,她说你老爸一早就出去了,说好回来做晚饭的,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朱晓颖问晚上吃什么?电话里说,不知道,他不回来做,我也不管。朱晓颖说你不是在家也没事,自己做点吃的就不行吗?春节里你们也没有一点多余的吃的东西吗?妈妈的嗓音中充满了怨气和愤怒,叽叽咕咕的没有停顿,足足说了十几分种,朱晓颖在妈妈的唠叨中听到了两件让她烦心的事,一是老爸过完年又要出去做工了。二年前因为砸石头弄坏了身体,在家养了一年多,刚刚看起来好点,他又要想出去了。朱晓颖想到自己这一年多来打的无数个电话白费了,千叮咛万嘱咐全都白费了,明明和他说好了不出去打工的,他这样出去做也挣不了多少钱,一个快六十的人了,那种工地上的活是他能够承受的吗。上次受伤,花了全家人多少精力和钱财啊。朱晓颖想到不知那一天,老爸又要倒在工地上,她就心寒起来。另一件事是:妈妈说要到上海来治病。她的风湿病越来越厉害了,她说她再也受不了这份病痛的折磨,她一定要治。反正你爸也不在家,我也正好出去走走。
朱晓颖挂上电话,她坐在床沿上,呆呆的望着黑夜已经来临的窗外,她真希望自己没打这个电话,也真希望这个春节能永远这样过下去,使她能够一直休息在家,再也不用走出去,再也不用去面对她打开门就会向她迎面扑来的那无尽的烦恼和纷争。
朱晓颖看出来,张宁对妈妈要来这桩事没有兴趣,很不在意。他说,是啊,是应该治治。便一声不吭了。朱晓颖提到住的问题,问怎么办?房间太小啊。他说,去租个房子,让你妈住,你也可以过去陪她。朱晓颖说干吗要花钱,又不是没有地方住。张宁说,那你想办法。朱晓颖说,睡地铺吧。张宁说,谁睡啊?朱晓颖说,总不见得让我妈睡吧。张宁不说话了。朱晓颖明白,他心里不高兴。两人盯着电视看了一阵,张宁说,要不我住到外面去吧。朱晓颖说,还是去租房?张宁说,不是,我到朋友那儿去,住段时间再说,就是出钱,也要不了多少。朱晓颖不说话,一会,她突然说,以前你老要住到朋友那儿去,这下可是大大的满足了,找到借口了。张宁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开玩笑还是骂我。就这样,他们两个一来一去,争吵起来。闹到最后,朱晓颖生气不说话了。她将被子闷住头睡觉,张宁也不来哄她,一直看电视,直到朱晓颖大叫,别看啦,睡觉了。他才关了电视躺下。两人背对着背,朱晓颖感觉张宁心情挺好似的,过不多久就睡着了,她生气得不行,总也睡不着,迷迷糊糊的,她很想发作,但也觉得就是发作了也没有什么意思,这种事之前已经有过好几回了,现在好像已经跨过了大吵大闹的阶段。朱晓颖觉得,两个人虽然一起只住了三年,但感觉却好像经历了好几个阶段,把别人十年里做的事都做了。
好像是一年前,朱晓颖记得,他们就有过对骂了,也许不能说是骂,只是扯着嗓子吼叫,各说对方的脑子有问题,然后就乒乒乓乓的关门、放东西。有一次两个人还互扔东西,先是朱晓颖往张宁身上泼水,张宁用第二天的早餐——面包还击。朱晓颖又还以牛奶,是一包软包装的“蒙牛”牌牛奶,接着又是一本书,那本书砸到了张宁,砸到他脸上,那本书倒不算厚。张宁举起了杯子,他用力很大,但没砸向朱晓颖,砸到了地上,声音大得惊人,朱晓颖有点蒙,呆了呆,扭头扑到**去哭。那个杯子是朱晓颖买的,一对,造型奇特,颜色艳丽,刚带回家那阵子,他们两个都爱不释手。虽然谁也没有伤到谁,但朱晓颖在后来却常常提到那只杯子。总说,我的心随着那杯子一起碎了。另一个现在还在,在厨房里吃饭的小桌子上,里面插着铅笔、圆珠笔、用过的刮胡刀、水果刀、锣丝刀、温度计,以及一些吸管。
那时候,吵完以后,她会暗中认为,这种吵架无关痛痒,正像很多人所说的,不吵没意思,越吵越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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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的噩梦』
这个~节简直就像噩梦一般。邓兰兰说。头一天~班,她就~面倦容、惊恐未定的样子。她告诉朱晓颖那~的昨天晚~又来了,还搞得左邻右舍全都跑出来围观,很多人一个劲的打听这事情到底是个怎么样的过程。朱晓颖~怀同情的看着她,随后走到她~边~住她,夸张的把~头拥在自己的~前,~里喃喃的说,好可怜哟,宝贝兰兰。说完,她拉张椅子坐在她~旁,说,振作起来。我看你~主动出~,你问他,到底如何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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