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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龙》

第6章故乡水,故乡人(六)

作者:不想成神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夜终于完全暗了下来,天边闪烁着几颗并不明亮的星星。呼喊了一天的风,此刻似乎累了,渐渐平息,天地间,唯有皑皑白雪衬映着黑洞洞的夜空。

静了,一切都如此安详。

“吱……”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一只野鸡,尖鸣了一声,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极速的投入了夜色里,转眼不见。

在大雪覆盖的路边,一个淡然的身体,死了般趴在地上,身上已经被雪埋住,若不是脑袋**雪面,任谁也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存在。

“呜呜呜……”远处,村里的狗吠声愈来愈弱,终的,“呜……”的一声,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这个时间,家家户户应该都围着饭桌,吃着热呼呼的饭菜,抑或是饭后坐在火炉旁,一家老小计划着明天的打算……,谁能知道,在村子外边,一个少年正在忍受着天寒地冻,或许不久后,将远离这个世界吧!?

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

自古以来,无数英雄豪杰文人墨客,都说人定胜天,但是事实真的这样吗?

有时候,人的生命在大自然的面前,却显得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

旱灾、洪涝、台风、风暴潮、冻害、雹灾、海啸、地震、火山、滑坡、泥石流……这些,人的力量真的可以抵挡吗?

不能!

所以张振华才快要冻死了,他的身体冻的僵硬,思想也麻木了起来,刚趴下的时候,他是想冷静一下,但是过了一会他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冻的不听使唤,努力了好几次,居然爬不起来了!

眼看着黑天了,他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难道自己要死在这里了吗?

死亡,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着这个十五岁的孩子,以前多苦多累,自己都挺过来了,但是面对着苍茫的大雪,面对着零下三十多摄氏度,面对着大自然,他弱小的身躯又能做什么呢?

星光闪烁,眨呀眨呀的,好像在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地球上,这个可怜的孩子。

张振华的脖子还可以微微动弹,他艰难的将头仰起,眼眉上挂满了雪花和霜,两只眼皮已经粘在了一起,勉强的透过一条小逢看向远方。

远方,一条被无限延长的路,依旧是白茫茫……白茫茫!他的心沉了下去,一下子沉到了万丈深渊。

死亡的恐惧,瞬间袭来,他心里呐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但是他的**已经冻坏,尽管想撕心裂肺的呐喊,却只是默默的,在心里哭泣。

如果苍天有泪,此刻必定泪如雨下;

倘若大雪有情,此刻必定会将寒冷带走,来保护这个孩子。

苍天之所以是苍天,正是因为它是无情的。

大雪之所以是大雪,正是因为它带给人们的,是寒冷。

就在张振华绝望的将要闭上眼睛之际,蓦然,一个黑色的影子映入自己的瞳孔。他顿时一震,尽力的将眼皮抬高一些,在这条长长的路上,渐渐的,由远而近一个晃晃悠悠的影子,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看到那是一个人骑着自行车,顿时他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是自己的幻觉。

“咯吱咯吱……”车轱辘轧在雪地里的声音,传进了张振华的耳中,他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是那种濒临死亡又获得重生希望而肺腑的哭泣。

这个人影越来越近,张振华忽然怔住,接着眼睛猛的使劲睁开,嘴里含糊的发出“呜呜……”的声音,他看清了,这个人是王韬!

王韬蹬着车,缓慢而且艰难的在雪地里前行着,看着马路两旁的树木,那错综复杂的枝节,他越看越像怪物,不由得心里有些发冷,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不敢在左顾右盼,卖力的加快速度。

“王韬!王韬!我在这啊!我在这……快来救我啊!”

张振华眼看着王韬骑着车,匆匆的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心里开始欢喜的大喊。但是随即,他的心再次沉了下去,王韬居然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咯吱咯吱……”,自行车距离张振华绝对不超过两米远,但是天色已晚,再加上张振华几乎整个人都被大雪埋住了,因此王韬万万想不到,他最好的哥们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咯吱咯吱……”自行车轧在雪地上的声音,渐行渐远,终于,彻底的听不到了。

“噗!”张振华的脑袋低落,埋在了雪里。

完了,一切都完了。

夜更深,寒风又起,温度骤然下降。

不一会,漫天忽然下起鹅毛大雪,飘飘洒洒,声势浩大,张振华的预感果然没错,真的下暴雪了。

只是,这场大雪,却是自己生命的终结者。

此刻的张振华,只有思想还可以正常的运转,但是这又能怎样?在这寂静的路上,寂静的夜里,思想能够救自己吗?

忽然间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母亲的身影此刻无比清晰的浮现在眼前,那慈祥的笑,那恨铁不成钢的骂,那双在夜里缝补的手……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吗?张振华自己问自己。

可能是吧,可能我真的要死了吧!

“咯吱咯吱……”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张振华的脑海,他自嘲的心里说道:“难道我真的出现幻觉了吗?”

“咯吱咯吱……”声音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他想睁开眼睛,试了几次,他失败了。

“吱——”

几片被车轱辘溅起的雪花落在张振华的头上,紧接着“啪嚓”,应该是自行车倒地的声音。

一双手使劲摇着张振华僵硬的身体,王韬呼喊的声音传进耳中:“小华!小华!你醒醒!醒醒啊!”

“王韬……你来了。”这是张振华最后的一个思想,瞬间自己便脑海一沉,昏迷了。

清晨,当地平线上升起一道橙红的光芒,预示着新的一天来临了。

农村的早晨很平静,没有城市的喧嚣与上班高峰的车流人流。这里的早晨,空气清新无比,尤其在这大雪飘飞的时节,更是沁人肺腑。冬天,是农村的“猫冬”季节,一年中最为清闲的日子,所以即使天已经亮了,但是大部分人们还睡在留有余温的炕上,醒着,也不愿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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