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嗨，发什么愣啊？”，我感觉头部猛的一刷凉意，记忆的列车迅速脱轨转回现实。

“姐姐，我是病人呐！”见她乐此不疲的以我身子当靶子，甩着手上的水珠，我责怪道！

“对啊，你是个需要清新一下头脑的病人！”她做个鬼脸，转身去拿纸巾。

“清新头脑”四个字如同电流一般撞击着我大脑的某个皮层，我开始对这女孩的语言艺术有了很打兴趣，她为何能够在不经意之间给人惊醒的力量？

“刚才让你占了一个便宜！”我卖起了关子。

“哦？怎么说？”她追问道。

“你比我小！应该是妹妹！”我一本正经道。

“这可不一定哦，我87年属兔，你呢？”她显然不服气。

“我86年属虎，虎落平阳被兔欺啊！”我嘻哈道。

“滚啊！”她的小拳头连环炮似的落在我身上，这一次我没有阻挡。

我似乎很习惯享受被女生轻轻捶打的过程，搞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思。只知道从此我总是有意逗她生气，只为了能够目睹一次次抡起她那溜溜球般的小拳头的样子，她撅起**假装生气的神态真是可爱。

“对喽，你叫什么啊？”她闲下手来看着我问道。

“吴尘”我平静的答道。

“什么？无尘！你的法号啊？”她用有点戏耍的语气问道

“也许吧，以后的法号！”，我笑着应他，“吴三桂你认得吧？我的本家哦，我和她一样奸诈！哈哈。”说完，我假装以猥亵的眼神看着她。

“哦？我有点怕怕的哦，放马过来吧”，她神气十足，想不到她骄傲的眼神也是那么的可爱，“本姑娘招架得住！”

我只顾看她，没再说什么。我知道，这一刻，没有什么比抓紧时间记住她面孔更重要。我实在需要为自己寂寥的空夜找点回忆来填满不安分的大脑。而她，一定是一道绝美的风景。

六

黑夜一如既往的降临了，我照例失眠。

窗外有月光，墙上的钟表也在滴答滴答的响。我努力回忆着白天和枫的对话，可记忆如同穿不进脚的小鞋，死活不肯就范。不错，我想到了兰，那个清高霸道的兰，我的初恋。

初恋是美丽的水中月，镜中花，可往往可望不可及。这个充满宿命感的命理我终于是相信了。可我始终是不愿相信她离去的那般决绝，那么不留余地。她怎么可以忘记我们之间的誓言呢？她怎么可以忘记我用血写给她的情诗呢？

也或许是我的不对，我先违背了誓言，我不该动手打她。

“君子动口不动手“，的确，不要说她，就连我自己也是极端鄙视自己对女人动手的行径。

可奈何你要那般践踏我的人格和尊严，还要辱骂我母亲呢？我平时是怎么疼爱你的？再说，最先动手的人是你：在网吧里当着众人，给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是一种撕裂精神的内心独白，这是一种凤凰涅盘的浴火重生。然而，难受的不只是夜，更是我那颗饱经沧桑的心。

很多事情，你拿出来讲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听众。

很多回忆，你翻出来放映的时候，已经丧失了价值。

所以恋旧实在是种没有必要的习惯，历经坎坷受尽磨难后，一切终究是要向前看。

然而追潮也实在是这个时代的一个诟病，体验完一切新鲜，享受完一切快感之后，终究是叶落归根，趋于平静。念及起旧日的美好和纯粹。

时常胡思乱想，有时天马行空，偶尔一潭死水。这恐怕是我们这一代人很鲜明的写照。但是，我们真正是垮掉的一代吗？我不信。

一直顾及你的伤感，何曾考虑自己的难受！

兰，你知道吗？此刻我又想你了……

七

枫儿每天都准时来看我，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看着她忙乎的样子，我常常想，找个护士做老婆也很好。实在而温暖的婚姻毕竟是谁都想要的。然而，我始终是忘不了兰。于我，枫儿更像是儿时夹在书中的叶子，短时间内只能是一种好看的装饰。对的，她本是一片叶子，一片白色的枫叶。

“你见过白色的枫叶吗？”我突然问她。

“它是被苦难漂白的！”枫儿面露苦涩，又一次陷入伤感。

“对不起！”我不自觉握住了她的手。

在那个火柴盒般的小房子里，枫儿第一次向我讲述了她的过往：她生在偏远的农村，父母都是老实的农民。十八岁那年，父亲积劳成疾，得了脑溢血，她便辍学回家。可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干活，靠农副产品的可怜收入终是负担不起昂贵的医疗费用，父亲最终还是撒手人寰。不久，母亲也离她而去。

她告诉我，他最早叫白凤，爸妈只有她一个独生女，所以希望她有一天飞上枝头变凤凰。爸爸妈妈对她疼爱有加，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漂亮的衣服都留给她。她也想过好好读书，等将来有了出息好好报答爸爸妈妈，可没有想到一切来的那么突然，那么猝不及防。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终于是体会了枫儿的悲哀。

能够想象她这一路走过的苦难和颠簸，也能够理解她选择做护士这一行的初衷。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间，我对眼前这个动静皆宜的女孩产生了强烈的敬畏之情，更多的还有深深的自责和惭愧。

孝敬父母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柔弱无靠的枫儿用她的坚强写就了一个动人的传说，而身为堂堂七尺男儿的我又做了些什么呢？我不禁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讨厌，你把人家的手拽疼啦！”我只顾思索，全然忘记了先前的那个握手的动作。

我有点不好意思的放开她的手，却发觉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头也低了下去。

据说女人害羞的时候最美，看来果不其然。我再一次沉醉于对她的凝望。

八

黑夜如少女的初潮一般，按照它自己的规律如期而至。

我已经不再想失眠的事情了，睡觉是肯定没戏的，我只望今夜无泪。

我们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最害怕，也最荒于去做的一件事，恐怕就是自我反省了。

任性无底线，认知有缺陷。好在岁月是把无形的刀总会刮去伤人的菱角，成长果真是件好事。

此刻的我，当真是矛盾的，内心的纠结已是超越了任何的言语。许多乱麻般的往事潮流的蜂拥而至，不要说理清头绪，我甚至已经弄不清楚自己是谁。

我想到凶悍却可怜的父亲，也想到了勤劳而善良的母亲。想到了我远方的亲戚朋友，当然也想到了兰。

兰从来都是我回忆中绕不过的坎，任我怎么回避和折腾，条条大路照通北京。

关于她的记忆中，最为深刻的还是我们之间的吵架。

那场面真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白天吵，夜晚也吵，大街上吵，小巷里也吵，见了面吵，电话里也吵。而且肆无忌惮，毫无顾忌，有多大声音用多大声音。并且免不了的是一方或者双方的痛苦哀嚎，甚或拳脚相加。回想起来都有些心惊胆战，毛骨悚然。

或许是为了故意淡忘对她的家庭给予的我那种耻辱般的记忆，我也渐渐忘却了我们吵架的具体理由，总之最初绝对跟她的家庭脱不了干系。而她母亲的可恶的八婆嘴脸，定是我一辈子也不会忘却的。

尊严重于命，尤其是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恐怕是每一个真正的爷们都不会反对的格言。而那个清高的兰，她又把它视作什么呢？男人的爱只有一次，给你了叫别人怎么办？你又为何如此不珍惜呢？

我记得和她闹别扭时候，她那晶莹剔透的眼泪，我是把她用心擦过的，我试过吻干它！她又何曾知晓我曾在网吧连续泡过的那72个小时呢？不吃，不渴，甚至不眨眼。

生死一刹那，转念一瞬间。在爱与恨的边缘，我越滑越远，终究是跌入了网络的深渊。

好在我因此爱上了文字，爱上了思考。思考着的人是美的，是迷人的。

勤于思考的人是战士，善于思考的人是勇士，执着于思考的人最终将会是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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