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佛经》

隔世离空的情缘

下班以后拖着略显疲惫身体的我一进家门，新婚不久的妻子就像只永远不知忧愁的小燕儿跑过来用她那双细腻如象牙般洁白的手吊着我的脖子，仰起她那充满青春气息而迷人的脸庞，然后微闭双眼像是期待着什么。看着她那可爱的样子我心里非常清楚现在的她需要什么，当然这也是我们之间从恋爱时期就已经形成的一个默契吧。说也奇怪每当我们相拥而吻以后，在外面的一切烦恼和疲惫都随着这一吻而慢慢的烟消云散，余下的只有轻松、愉悦和幸福。

短暂的温情以后妻子便告诉我说道：“爸爸下午来了个电话，要你吃过晚饭以后就去他那一趟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和你商量一下。哎，黔，你说爸爸找你会有什么事吗？”我在卫生间一边用冷水拍打着脸，（这也是我回到家以后的一个习惯，既是清洗一下外面的尘土同时也算是另一种减压方法吧。）一边回应道：“曦，瞧你说的我又不是会未卜先知，怎么会知道爸爸他要对我说什么嘛，反正去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吃过晚饭以后我就急匆匆的开着那辆新买不久的桑塔纳轿车往爸爸家驶去。路倒不算远，一般情况下也就二十来分钟就可以到的，只是这北京街头每到华灯初放的时候那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流车流就会让你根本无法快起来。再加上我取得驾照也不久，算是新手上路吧不敢开的快，结果让我足足给开了半个小时才到爸爸家。

进屋以后给爸爸妈妈请了个安，就见屋里的气氛非常的凝重，凝重的就如第三次世界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似的。爸爸神色充满忧虑和惘然的指着茶几上的一封信对我说：“黔，今天上午我收到贵州你薛叔叔寄来的一封信。嘿，说实话我真不知该不该让你掺和进去，为这事让我和你妈妈非常犯难。”妈妈也在那愁眉苦脸的着急的不知怎么是好，只是一个劲的在那埋怨道：“黔，你说这事怎么办，怎么办嘛，都怪你爸爸当初和你薛叔叔在一起的时候高兴喝了点酒就口无遮拦的瞎说些什么嘛。”爸爸也没好脸色的回敬到：“老婆子，你还好意思说我呢，你每次到贵州探亲的时候不也是当着小莲的面直夸她是如何如何的漂亮；如何如何的能干；如何如何的贤慧。还说什么莲要是能给你做儿媳妇，你呀连睡着了都会笑醒的。你说，那些话是你说的还是我说的？”妈妈无言以对的只好自怨自艾地说道：“好了，好了，其实我们俩都有责任。唉，你爸当初真不该让她把你刚入伍不久照的那张照片给拿去，真正的祸根还是黔的那张照片。”

爸爸一听此话就跟妈妈急眼了，原先本就挺高的嗓音一下又提高了八度：“老太婆，你，你说什么？你干脆说是我把那张照片直接送给小莲的好了。”

看着爸爸妈妈他们就如那舞台上说对口相声似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让我是一句话也插不上，他们的对话把我搞的简直就是一头的雾水，不知所云。待他们稍许平静以后我才劝说道：“爸爸、妈妈你们能不能坐下来慢慢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个清楚，让我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吗？吵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要是起作用的话那你们就慢慢地吵好了。”。

爸爸听我如此一说便默不作声的将那封信递到我手上然后将头靠在沙发上闭上双眼好像是在沉思着什么，这也是我父亲做领导长期以来养成的一个习惯。母亲则一边心不在焉的看电视一边织她的毛衣，用母亲的话说手脑并用可以预防老年性痴呆症。

通过进门以后父母亲的对话以及他们的如此激动的情绪，让人已经感觉到这封信沉甸甸的份量。我便怀着一颗好奇的心将信笺慢慢的从信封里抽了出来，信写的不长也就写了一张信纸。但看得出写信人是以沉重的心情饱含泪水和痛苦写完这封信的，因信纸仿佛是被水浸透过一样。字迹虽很工整，但同样可令人猜得出写信者是用颤悠悠的手慢慢写成的。

薛叔叔的信是这样写的：

尊敬的老耿兄、老嫂子你们好：

在此首先我谨代表全家祝你们幸福安康，晚年快乐。

今天当我提笔给你们写这封信时就感觉手中的这支笔仿佛重如千斤，打心眼里真不知该怎么对你们说；也不知该不该给你们写这封信。可在我失眠了几个夜晚以后；在我和矛盾经过无数回合的较量以后。为了我那将不久于人世的可怜的莲儿；为了了却我那为情所困的女儿最后一个心愿，我还是决定提笔给你们写这封令人十分痛楚的信，万望耿兄和嫂子能体谅愚弟作为爱女父亲的那份无奈的心情。

莲儿是今年元月二十五号晚在给一个肿瘤病人做手术时因手术时间太长，一不留神意外的将左手食指划破，当时也没太在意只是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没曾想后来竟因病毒感染成了白血病。虽经多家医院的专家教授用尽了各种办法，可最终还是阻挡不了病魔对爱女柔弱身体的不断吞噬。往日婷婷玉立风采照人的女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整个人已经被病魔折磨的变了形，变的让人心碎。

根据医生们的诊断，我爱女的生命线已经不会太长了，也就是说莲儿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

这段时间女儿常常在睡梦中或昏迷中喊着你儿子耿黔的名字，清醒的时候总是把耿黔那张当兵的照片拿在手上。流着泪的眼睛就一直的看着照片，嘴里只是不停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昨天晚上她突然抓住我和她妈妈的手凄然的却是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爸爸、妈妈我真的好希望能在我进入天国之前见一下我那十几年没见过面的黔哥呀，那怕只看上一眼就离开这个既令我留恋又令我伤心的尘世，我也不会再有什么可遗憾的事了。唉，看来我只有在来世才能再见到我的黔哥了。”，说完以后她就闭上双眼凄然地把黔的照片放在胸前又继续着她的昏睡。

看着女儿这个样子你说我们做父母的能不着急心痛吗？可我们又能为自己心爱的女儿在离开这个人世之前做点什么呢？要想挽回她的生命是根本不可能的了，而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让她少带些遗憾走。所以我和她妈妈商量了一夜，决定给你们写封求助信。望耿兄能看在我们俩多年朋友的份上，请说服一下你家耿黔希望他能在百忙之中抽个时间来一趟见一下我们小莲，以了却我心爱的女儿临走前的最后一个愿望好吗？我知道这样做确实很为难你家耿黔，可我和她妈妈真的不想让她最后是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在此我和老伴先向你们表示深深的谢意。

拜托了耿兄、嫂子。

1985．9.1晚

然而令人疑惑不解的是这封信的落款日期九月一号和当地邮局邮戳日期九月七号竟相距一个星期的时间，也就是说这封信是被整整推迟了一个星期才投进邮筒的。可以肯定写信人在是否寄这封信时也是极为矛盾的；是经过反复考虑以后才将这封对于写信人来说重如盤石的信投进那绿色的邮筒里。

当阅完这封催人泪下的信以后全身感到是一阵阵痛苦的颤栗，血管里的血液如被抛进加速器似的在体内不停的涌动着、撞击着。目光久久的停留在那薄薄的信纸上，苦涩的泪水早已经将手中那薄薄却重如泰山的信笺给湿透了，我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轻轻地抽泣了起来。因我对小莲毕竟有过那份最童真的爱，当然她也是我孩提时代最疼爱的一个人。

待自己骚动的心情稍稍平缓以后便问道：“爸爸，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真的是搞不明白我和薛莲分别也是十几年了。何况自从和她分别以后也从未有过任何信息的交流，更谈不上见面。分别的时候她还是个不怎么懂事的小妹妹，怎么可能就会发展到今天这样一往情深的爱我呢？我和她小的时候是玩的挺好，可他在我眼里一直就是个可爱的小妹妹，我也只是她所值得依赖的一个小哥哥。彼此间完全就是一种兄妹之情，怎么会出现今天这种令人不可思议的事呢？我猜想这里边肯定有什么缘由才会导致今天这种令人尴尬和痛心的事出现。爸爸、妈妈，我求你们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我好吗？只有这样我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做。事到如今，请相信你们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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