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好似那半身不遂拄着拐棍的老人，一瘸一拐，一走一哆嗦的掉到了山的那一边，只是西天还留些火红的残霞。又过了一袋烟的功夫，原本明亮的天空慢慢的变得暗淡了下来。此刻，空旷的田野上显得越发的空旷了，从东边地平线处慢慢升腾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起初还很薄，但顷刻间就布满了整个天空。闹腾了一天的老鸹，成群结队叫着飞过，落在了远处的树林里，悠闲自得的梳理着毛发。

啃了整整一下午的麦苗，老公牛原本干瘪的肚皮此刻仿佛怀了一个小牛崽一般的鼓了起来。牛奋看了看天不早了，又看了看老牛的肚皮，觉得吃得差不多了，于是冲着老公牛打了个呼哨。老公牛抬起头，不满的冲着牛奋哞哞叫了两声，随即又低下头继续啃着麦根。

“狗日的，吃了一下午了，还他娘的没吃饱？”牛奋见老公牛不听话，弯腰捡起一块土坷垃朝着牛屁股扔去，老公牛吓得一尥蹶子，然后不情愿的跑到了牛奋的身旁。

牛奋拍着牛头笑骂道：“狗日的，明天老子还带你去啃麦根！”反正下学了，也没正经事干，闲着也是闲着，而且牛奋打心里乐意和老牛在一起。

老公牛听了，又高兴的仰着脑袋，哞哞的叫了两声。老公牛的叫声实在是又大又瘆人，在这空旷的田野里，传的特别的远。牛奋一瞪眼：“狗日的，这里离村近，别把人给招来！”

老公牛仿佛知道错的孩子一般，两只前蹄往地上一跪，示意牛奋骑在它的背上。然后四蹄迈开，嗒嗒嗒嗒的朝着村里行去。

天刚擦黑，正是吃饭的当口，所以村里又不少的村民端着饭碗靠着墙根一溜排开蹲下。农村人吃饭喜欢热闹，一般不在自己家吃饭。都是一手端着饭碗，手心里**一个馍，另一只手里掂着一双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乌黑的竹筷，靠着人多的墙根处一蹲，一边吃饭，一边闲唠扯着家长里短。

见牛奋骑着老牛过来，村里的不少人都打趣着说：“牛奋啊，你这小子还怪下力呢，放个牛放到这么晚才来家！”

“牛奋啊，赶紧回家吧，你婶子今天做好吃的，白菜炖肉，那肥肉膘子有一指厚，又烂又香，是不是啊，老蔫？”旁边的邻居赵老四捅了捅蹲在他身边吃饭的牛老蔫。牛老蔫见牛奋过来了，赵老四又这么说，只是闷头哼了一声，**一块肥得流油的肉膘子填到嘴里，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馍。

“牛奋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吃饭了嘛？要不去俺家吃吧，俺一个人做得多吃不完，扔了也怪可惜的！”一溜端着饭碗的妇女中间，一个穿着桃红色棉袄的年轻女人端着饭碗站了起来，诚心实意的让着牛奋。

“不了，香兰嫂，俺婶子都给俺做好饭了，俺回家吃！”牛奋见香兰满脸心疼的神情，不由得觉得心里暖乎乎的，“还是香兰嫂疼俺！”牛奋谢绝了香兰的好意，轻轻的一夹老公牛的肚皮，老公牛会意，哞叫一声就要往前窜。

牛奋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勒住缰绳回头对香兰说道：“嫂子，你有啥活俺打个招呼，俺有的是力气！”说完撒开缰绳，老公牛撒开蹄子，屁股后边扬起了一溜黄土。周围正吃饭的村民，急忙一手端着碗，一手挡着尘土躲闪着，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道：“狗日的兔崽子！”

“老蔫，那个狐狸精对你家侄子还怪亲呢！”等了一会，灰尘都落尽了，赵老四又重新蹲下来，用筷子头捅了捅老蔫说道。

“哼，兔崽子！”牛老蔫在碗里挑拨了半天，终于又发现了一块大肥肉膘，小心翼翼的夹起来，塞到嘴里，又是狠狠的咬了口馒头。然后嚼着馒头，含糊不清的骂了一句。

“就是，咱们村的那个狐狸精眼眶高着咧，男人都死了五年多了，还没听说过对男人这样呢。别说是去她家吃饭了，就是说句话，那嘴巴都撇到天上去！”村里的老光棍老马头偷偷的看了香兰那苗条的身子一眼，然后捅了捅赵老四，声音有点高的说道。

“嘘，你小点声，别让香兰听见，香兰这个娘们可厉害着呢！”赵老四看见香兰站了起来，然后扭着好看纤细的腰肢，肥硕的翘屁股随着走路一左一右的晃动着，眼珠子都快掉下来。见老马头说话声音有点高，急忙摇着手让他小声点。

“婶，俺回来了！”牛奋把老牛栓到牛屋里，就走到堂屋，对正端着饭碗吃饭的桃花说道。

“哦，回来了，洗把脸吃饭吧！”桃花见牛奋进来，不由得一皱眉，脸立刻耷拉下来，于是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让牛奋去洗脸。

牛奋答应一声，就去门外洗脸了。趁着这个机会，桃花急忙的站起身，把锅中的肥肉膘快速的往自己碗里夹，不一会功夫，就把锅中原本不多的肥肉膘挑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些汤汤水水，上边飘着一层薄薄的白菜叶。

“嗯？不对劲啊，听赵老四说是白菜炖肉，这肉也没有，白菜也只剩下几片，这怎么能吃饱肚子？”牛奋端着一碗稀汤寡水经过桃花的身边，顺势往她碗里看了一眼，厚厚一层的肥肉膘子。这一刻，牛奋啥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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