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说，狗尾巴很有意思，见到主人时，翘起来左右摇晃，而且很有节奏，这是在示好，或者说是讨好，却绝对不是在摇尾乞怜。

说这句话时，豆豆的语气很肯定，他说“摇尾乞怜”这个成语是因为人才造出来的，而不是因为狗。

方寒听着听着就笑了，忍不住调侃豆豆说，你这是把你自己给骂了，而且是骂得最狠的那种。

豆豆摇了摇头，很沉闷地抽了口香烟，说：“无所谓了，如果我真的是条狗，我就要做最凶狠最血性的狗。”

方寒愣了愣，随即笑着打趣道：“太狠了不好，母狗都被你给吓跑了，谁还当你媳妇？”

“你这句话有语病，狗的异性不叫媳妇，就像人性交可以说成行房，狗性交却叫交配，不一样。”

豆豆的表情有些冰凉，对，是冰凉！方寒都感觉很奇怪，为什么看豆豆的表情会想到这两个字。不去纠结于这个问题，方寒不再打趣来调和气氛，选择了沉默，趴在栏杆上，视线在下面的篮球场上飘来飘去，并不聚焦。

豆豆默默地吸着烟，一根四毛钱的红河牌香烟，他花了两分钟的时间抽到了底，是一丝不剩的那种。抽完后，两只**烟头的手指一放，烟头在空中翻了五六个跟斗，掉进了草丛里，没有动静，连烟雾都看不见。

“方寒。”

“嗯。”

“其实，狗比人好，真的。”豆豆吐出嘴里含着的烟雾，转身离开了阳台。

刚从烟盒里抽出香烟夹在手指间的方寒呆愣在当场，随即望着钻进宿舍的豆豆苦涩地笑了笑，点燃了手中的香烟，焦灼着烧肺的味道很浓，浓得有点呛。

豆豆真名叫陆峰，是方寒来到这所大学第一个认识的人，还记得在推开寝室的门，看到一身运动服装嘴上叼着香烟的豆豆，方寒的第一感觉是这小子是流氓，连笑起来都带着几丝耍计谋的味道。

方寒是那种看起来显得木讷，其实那双眼睛里能够第一时间转出念头的人。因为木讷的形象，宿舍里其他两个总爱拿他开玩笑，多多少少带着点鄙视的意味。

对此，方寒只是笑一笑了事，他知道，这两个富家子弟他惹不起，叫何富的那位，一身两百斤的肥肉，看着傻哼哼，整天横行霸道，不过人家身后毕竟有个公安局局长老爸，有这个横行的资本。据说开学那会，是一排警车送过来的，连校长都要领着一群领导亲自迎接。

叫赵胜的那一位也不是省油的灯，宿舍楼下停着两辆小轿车，两辆的价值据说总共一百多万。不过，看他那身瘦弱得只剩下排骨的身躯以及苍白得有些病态的脸庞，方寒怎么也没法把他和那两辆小轿车车主联系起来。

回头望着坐在床边又点燃了一支香烟的陆峰，方寒犹豫了片刻，走了过去，拉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陆峰是学校里的狠角色，在学校里也算是另一种的明星，只要不是乖到一心考研的书呆子，稍微带点流氓气质的都会喊他一声“峰哥！”，豆豆这个称呼也就方寒敢喊出来。方寒心细，知道平常笑嘻嘻的他说出这番话，必然是有了让他梗在心头的事情发生了。

陆峰皱着眉头，狠狠地吸了口香烟，眼里闪过一抹森寒光芒，淡淡道：“家里的一点事情。”

“怎么了？”见他不继续说下去，方寒耐不住性子再问了一句。

陆峰望着地板吸着香烟，良久才缓缓开口，“我哥跟一个痞子结了梁子，起因是那个痞子当街调戏我嫂子，我哥把他给打了。没想到那王八羔子后台硬，是公安局局长的亲戚，现在我哥被抓了进去。”

说到这里，陆峰狠狠地撇了眼旁边的床铺，那是胖子何富的床位。

方寒瞬间明白过来，陆峰刚才说的那段话是在犹豫，是在感慨在人的世界有权力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作威作福。或许，陆峰已经选择了妥协，只是他不甘心。

“这事要不我来？”方寒吸了口香烟，认真地凝视着陆峰。

陆峰凝视了方寒一会，突然指了指他的脸轻笑起来，在口袋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支点上，吐出口烟雾后摇了摇头，“小寒子，平常何富和赵胜那俩狗日的言语上欺你，只要我在，我都会瞪着眼睛顶过去。其实，我知道，你小子从来不是省油的灯，就算没有我帮着你，你也能安然无恙地过着。”

方寒沉默不语，有些话他不能说，那不是任何人能理解的。

“所以，你也别把这种事当成是恩惠。我充其量就是搭把手而已，不过，我是真心交了你这个兄弟。”

陆峰的一双眼睛里闪烁着诚恳，“小寒子，你知道我陆峰是个什么样的人，向别人低头哀求，那是永远都没有可能的事。呵呵，这事你别参合，搞定搞不定，我都会给你个信。”

陆峰拍了拍方寒的肩膀，把手指尖的香烟叼在了嘴上，起身离开了宿舍。

听着重重的关门声，方寒愣着神，手指尖的香烟不紧不慢地在燃烧着。良久，方寒掐灭了手中的香烟，靠在了床铺上，望着上铺，傻愣愣地发着呆。

方寒知道，陆峰这小子硬气，他从来不会服软，他和何富一样，都是本地人。按照方寒的意思，由他自己来向何富讨点好，看看能不能通过何富来找上何富那个公安局局长的爸爸，如果有戏了，那陆峰他哥的事情还有得转圜的余地，虽然也要付出点代价，不过人能回来，这一切都值得。

可是，陆峰不会这么做，他心里早就已经想好了用最强硬的方式，逼着公安局局长放人。

方寒已经猜到了陆峰会干些什么，他同样也预感到了那个他不想看到的结局。

这事情必定会成为一件大事，一件学校，乃至长虹这个城市的热门新闻。而正义的一方，不会是陆峰，而是那个肥得冒油的何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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