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正谦不是第一次和老爷子走马江湖，不过也没出行几次，算不得江湖中人，老爷子是黄泥埋半截的老者了，走马路还是而立之年才有的念头。过河渡水桥，走马踩马路，结交各族人士，懂好几种土话，一身好武艺，老爷子身板依然硬朗得很。老爷子很是得意，手捣胡须，往事一幕幕。

老爷子的老爷子还做过大清关岭县主簿，正九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祖辈现在退隐到了黔中腹地这个叫做白果树的村庄。

相传村头这棵千年白果树下，原先有个地缝出泉水的大井，因为有水妖现世害人树菩萨显灵除妖之说，村里人集资请道家先师作法，铸了个斗大铁锅，盖住井口，贴上封印，才镇住水妖。

有了白果树菩萨的保佑，一代代香火延绵，其他寨子土族人和退隐的汉人也过来落脚白果树，姓氏、种族繁衍，寨子越来越大，这个有百十户人家，无族长、土司的白果树村安平得好像世外桃源。

涨水季节，白水河成了黄水河，砀上的泉水却是沁凉透明，白果树的小媳妇们嘻哈打笑，翻过云盘坡去挑水，倒也是惬意。

要说，白果树还真的是块风水宝地，不说人杰地灵，起码也是山清水秀。老爷子心想本来应该去广西省一趟，那边也造反闹革命，啧啧，嗨！狗日些，不好好过日子，造哪样反嘛！造反的哪个有好下场？反得没米下锅、没衣服穿，反得吃盐巴都吃不起，一个个的大人孩子脖子肿大起来！还反！

老爷子还在咂嘴，前面传来一阵骚乱声，打前站的周兴龙跑来，脸上挂满汗珠，喘着粗气，说道：“老爷，前面两里路口有官兵围杀土族人，还不晓得是什么情况！只是远点听得放炮、打枪的声音，乱得很！”

“再去打听，但是离远点，另外喊兴虎回来！”唐景中面色一沉，接着说，“拉起马，暂时不要往前走，官兵做事向来牵连多得很，大家绕路”。

周兴虎跑回来，也是大汗淋漓，说：“老爷，官兵杀的好凶，妇女儿童都杀！用枪和火炮围起来乱杀！围在前面山洼里头乱杀。”

“看清有好多官兵没得？”老爷子镇静地问道。

“场面混乱，我数不来，反正有好多！”这个苗人小伙会讲汉话，不过还没学会汉人的数学算数。

“嗯，改路，赶紧改路，奴标，你去招呼好马！孙老者，你在前面引路，陈老三、方老四，你们招呼大家把马铃铛摘下来捂住，押好马货，赶紧走！赶紧走！大家把家伙亮起，把火药装起。”

老爷一面叫马帮兄弟改道，一面吩咐大家做出随时战斗的准备。

马帮兄弟都晓得走马难免会遇到些麻烦事，即使经常有意无意的要和土匪、官军打交道，其实每次打交道的时候，哪个不害怕呢？装火药的手都在抖，柴子豪的钢钎更是插几回都没得**枪筒里面，火药和铁砂子也洒得满地满手都是。

唐正谦埋头装火药，老爷子一把拉起来，说道：“老三，走，赶紧带大家从旁边那个山垭口绕过去，先过去我们赶后来”。

“不！爷！您先走！我来挡！”唐正谦说。

“你挡个屁！我会安排，你们先走！”老爷子喊，“老钟和老周过来！”

唐正谦只好把装好火药的枪递给老爷子，周兴龙又跑回来，说前面的情况：山洼头好像是一个夷家人寨子，汉子拿猎刀和弩箭还手，我听半天好像有个尖铁帽子官军喊‘杀光瘟疫霍乱的蛮子’”。

“嗯！好！兴龙，你不要去了！赶紧和他们先带起马货绕过去！你还是和兴虎听孙老者的安排，在前头开路”。老爷子说。

“老爷，要不要我和你们在这儿看一会儿？”唐正谦说。

“不用，我们几个老者也是看哈子，没什么紧要情况就会追上你们。”老爷子说。

马队的铃铛全部被马帮兄弟摘下来放在各自的怀里，山垭口那边枪炮震天，噼里啪啦连绵不断。随山风飘过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不用亲眼见到，光是听声音，就知道这一仗特别的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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