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如雾。

闫伟斌和党宗明每每回忆起经历过的那些事、遇到的那些人，还有那些令人愉悦、悲伤、激动或者撕裂的情感，总是感慨万端、唏嘘不已。这一切，仅仅源于那件偶然的事件。

引子台长之殇

四月的西北大地，乍暖还寒。早晨刚上班，做完早操后，华兰市电视台全体员工赶到会议室准备开会。今天是星期一，按照惯例是职工们的业务学习日。

时间过去半个小时，全体员工都到齐了，可是台长苏光耀还没有来。副台长闫伟斌坐不住了，不时地看了看手表，心想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照苏光耀的性格，他是从来不迟到的，对学习开会迟到的人批评得极其严厉。

闫伟斌看了看另一副台长党宗明，“党台长，苏台长没有说有啥事吧？”

党宗明说：“没有说，不知道苏台长有啥事。”

闫伟斌掏出手机拨通了苏光耀的手机，**飞扬的《月亮之上》响了起来。寂静的会议室里，职工们都在屏气凝神地欣赏着：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

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

昨天遗忘啊风干了忧伤

我要和你重逢在那苍茫的路上

生命已被牵引潮落潮涨

有你的远方就是天堂

谁在呼唤情深意长

让我的渴望像白云在飘荡

东边牧马西边放羊

热辣辣的情歌就唱到了天亮

在日月沧桑后你在谁身旁

用温柔眼光让黑夜绚烂

我等待我想像我的灵魂早已脱僵

马蹄声起马蹄声落看见的看不见的

瞬间的永恒的青草长啊大雪飘扬

............

《月亮之上》的旋律响完了，还是没有人接听。闫伟斌又一次拨通了，熟悉的旋律刚响了几秒就被压掉。再打，是关机。

闫伟斌看着党宗明说：“党台长，我们就不等苏台长了，开始学习吧。”

党宗明点了点头。

于是，闫伟斌翻开了早已准备好的学习资料。

学习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快要结束的时候，坐在闫伟斌身边的办公室主任高丰的手机响了起来。为了不影响他人，高丰走出会议室，到走廊里接听电话。不到两分钟，高丰脸色苍白，步履匆匆地走进来，对着闫伟斌的耳朵说：“闫台长，不好了，苏台长出事啦！”

正在念学习资料的闫伟斌嘴巴张得大大的，一个词语只吐出了前面一个字，后面一个字还没有吐出来，条件反射似的问道：“怎么啦？”

高丰说：“苏台长的老婆唐梅英打来电话，说苏台长死在家里了！”

坐在前排的几名职工听得清清楚楚，立即骚动起来，“啊”地发出了一阵惊恐声。

闫伟斌拿过高丰的手机，背对着大家，问唐梅英到底怎么回事？唐梅英在电话里又哭又喊：“闫台长啊，啊啊，老苏被人杀死啦！啊啊，你们赶快过来啊！啊啊......”

闫伟斌啪的一声合上手机，转身对党宗明说：“苏台长出事了，咱们赶快过去吧！”

不到十分钟，闫伟斌、党宗明、高丰和司机任鸿儒赶到了苏光耀的家。

家里被人翻得一片狼藉，到处是纸片和碎物件。苏光耀穿着保暖内衣内裤，直挺挺地倒在血泊里，额头正好触在客厅的电视柜上。唐梅英披头散发，声嘶力竭地跪在苏光耀的身旁，几个邻家妇女使劲地拉着、劝着。

看到闫伟斌他们，唐梅英几乎是扑上前去，抓住闫伟斌的胳膊使劲摇着，含糊不清地大声喊着。

闫伟斌问道：“打120了没有？”

一个妇女说，已经打了，120和110马上过来。

党宗明大声喊道：“注意保护好现场，不要乱动！”

大家围上去，只见苏光耀脸色铁青，脸形扭曲，牙关紧闭，眼睛半睁着，痛苦的样子凝固在脸上。血不断地从头部和身体某处一丝丝流出来。党宗明伸手放在鼻孔上，没有一丝出气的感觉，心里咯噔一下，“完啦！”

闫伟斌掏出手机，向华兰市委常委、宣传部长聂宝山汇报了情况。聂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半响才说马上赶过来。

刺耳的警报声响了起来，由远而近。几乎是同时，120和110赶到了。医生们立即抢救起来，警察们忙着拍照、观察现场、搜集第一手资料。

苏光耀静静地躺在那儿，任凭年轻的医生护士人工呼吸、挤压**，注射强心针，就是没有一点反应。刚被处置完的伤口，血又慢慢渗了出来。

医生对闫伟斌和党宗明说：“苏台长情况万分危急，需要立即赶到医院。”

众人开始手忙脚乱起来，苏光耀从三楼被抬了下来。宣传部长聂宝山赶到了。他看了一眼不省人事、脸色越来越灰暗的苏光耀，挥手示意赶快抬上车。

随后，聂宝山、闫伟斌和党宗明一行又上楼来到苏光耀的家里。警察们还在忙碌着。

“苏光耀怎么会被人杀掉？是情杀，还是仇杀？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谁都在心里想着这个问题，但谁也一言不发，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这时，华兰市市长助理、公安局长陈国金带着一帮人赶了过来。接到110的报警后，接警处主任感觉事态严重，责任重大，立即给陈国金进行了汇报。陈国金停止了正在召开的会议，带领刑侦处一班人马赶了过来。

闫伟斌给陈国金简单汇报了一些情况，党宗明补充了几句。唐梅英哭着晕倒在客厅的地板上，几个妇女守在身边。片刻，她醒过来，挣扎着要站起来，腿却软软的，别人就扶住了她。她一把鼻子一把泪地嚎啕着，“我要去医院，快让我去医院！我要去看我家老苏！”只是嚎啕的时间长了，发出的声音有些嘶哑。

聂宝山走过去拍了拍唐梅英的肩膀，说：“别哭了，医院正在全力抢救，你去了也没有用。你把情况先给陈局长说说，我们再一起去医院。”

唐梅英一时停不下嘶哑的嚎啕声，被几个女人拉到洗手间用凉水冲了冲，再用梳子梳了梳凌乱的头发，这才止住了嚎啕。她踉踉跄跄地来到客厅，拉住穿警服的陈国金的手，说：“老苏好惨啊，你们可要做主啊，可恶的凶手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啊？”她拍着自己的大腿，后悔莫及的样子。“不行，我得去医院，老苏不知道还有没有救啊？”就向门口奔去。几个女人拉也拉不住，就由着她向楼下冲去。

聂宝山对陈国金说：“我市建市以来还没有发生过在职正处级干部被人杀掉的先例。你们一定要抓紧时间破案！这起案子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猜测！我刚才已经给书记、市长汇报了，书记、市长要求你们尽快破案，给全市人民一个交代。”

“我们一定尽快破案，抓住凶手，给领导和人民一个满意的答复，给家属一个交代。请领导放心！”陈国金斩钉截铁地回答。

聂宝山一行驱车来到华兰市第一人民医院。院长陆永礼早就守候在大门口。

看到聂宝山一行下了车，陆院长碎步跑过来，在距离几米远的地方就收腹弓腰，伸出双手。交汇的一刹那，陆院长**握住聂宝山的双手摇晃起来。

“部长亲自来了啊！好辛苦！”陆院长尽量想挤出一丝笑容，但又觉得不太合适，就让内心升腾起的一丝悲哀压住了笑容。

“苏台长怎么样啦？有救吗？”聂宝山单刀直入。

“唉，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各种先进的设备仪器都用了，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啊！”陆院长的脸上雪上加霜、痛苦万分。

“走，我们去看看！哪怕有千分之一的希望，也要付出几万倍的努力。”聂宝山松开了陆永礼的手，边朝前走边说。随后，陆永礼快速地跟闫伟斌、党宗明等人握了握手，又赶到聂宝山的前面带路，把一行人领到急救室大门外。

几个女人扶着唐梅英，让她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唐梅英低着头，脑袋耷拉在肩膀上，不停地抽泣着。

一身白大褂、戴着眼镜的主治医生走出了急救室，来到陆永礼前面，说：“陆院长，还是不行啊，没有一点反应。从医学的角度讲，现在就可以宣告病人死亡了。”

陆永礼说：“一切措施都采取了吗？”

“采取了。”

“嗯。那你给聂部长说说情况吧。”

主治医生来到聂宝山面前说：“聂部长，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几个小时过去了，苏台长还是没有一点反应。从医学的角度上讲，现在就可以宣告病人死亡了。”

聂宝山盯着主治医生的眼镜片说：“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没有了。其实，把人送过来的时候惨案已经发生几个小时了，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没有一点气了。”主治医生说。

“我们选派了全院最好的医生，用了一切最先进的设备。”陆永礼补充道，“抢救工作已经结束了，刚才主治医生已经宣布过了。太可惜太可惜了。要是能早几个小时就好了，说不上还有一点希望。”

陆永礼的声音低低的，但闫伟斌、党宗明和高丰等人还是听到了。虽然看到苏台长早就不行了，但每个人的心里还存有一点希望，说不上经过抢救能够起死回生。现在听到医生这么说，每个人的心仿佛戳破了的气球，疲沓沓的**下去。

刹那间，人们的心里变得沉重、悲哀，但又有点不可名状的东西。

聂宝山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感觉自己的头很沉很疼，心里堵堵的，口有点渴。他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来，轻轻挥挥手，转过了身。一行人跟在他身后，蹑手蹑脚向外面走去。

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唐梅英的哭声还在那儿回旋着，显得分贝很高，很刺耳。

忽然，闫伟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急剧响了起来。他掏出看了看，下意识地偏了偏头，转了转身，低声说：“哦，正在忙，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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