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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维的这位同学名曰魏征,与历史上曾经响当当的一位杰出人物同名。方维一直很奇怪他的父母为什么会给同学起这样的名字,特别是在学到相关历史的时候,同学们总会为此而起哄。不过现实生活中的魏征与历史上的魏征却大相径庭。也许起这样的名字预示着父亲对自己的儿子抱有一种十分殷切的希望,但希望归希望,历史其实是不可复制的。
生活中的魏征可以说与方维是两个极端。从小学到高中,他们俩一直是同学,每每同班,甚至同桌。读书的时候,魏征如果算得上是同学中最勤奋的这一个,而方维一定是同学中最散漫的另一个。不过两人却象磁铁的正极与负极一样相互吸引着,不可或缺。
中考时,魏征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某中专。那时候的初中考中专不象现在,只能是成绩最好的学生才能考得上的。魏征的父亲却硬是不肯让儿子就读中专,老人唯一的愿望就是让儿子继续读高中考大学。于是儿子便不得不按捺住对新生活的无限渴望投入到异常艰辛的高考大军之中。
说起魏征的这位固执己见的父亲,也曾经是农场的风云人物。早在八十年代初,他的父亲便是农场里最早通过辛勤劳动而发家治富的万元户。获得的各种级别的奖旗和奖状糊满整间堂屋。这位魏氏老人一直以来有个宏愿,那就是想搞个科学养殖基地,要让大学生来他的鱼池里来养鱼。至于儿子魏征自然只能选择读农业大学,然后回家养鱼。
万万没有想到正值高考前夕分外紧张的高三下学期,魏征却重重地摔了一跤,把他的头给摔破了,附带地把他的思想也摔坏了。从此,他便疏于学习,总是一副懒散不堪的神情。老师不免要劝他上进一些,勤勉一些,他的回答往往如是:“头摔坏了,读不进去,我能怎么办?”显示出一种一切都不以为意的神情。
方维倒是很能理解同学的苦衷,魏征家的渔塘因为这两年连续泛池,将历年所赚得的钱全赔了进去,同时这也粉碎了魏征一直深埋在心底里的试图就读农业大学从而科学养鱼的梦想。“哀莫大于心死!”年少的魏征已经早早地体会到了人生希望的破灭给予人的沉重精神打击。
高考落榜之后,同学的父亲还想劝说魏征再复读一年,这位老人还真有一股“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蛮劲,不过魏征对千军万马闯独木桥的那条心却死了,他只想老老实实回家务农。
因此,正当方维悠闲自得地享受着恬静的大学校园文化生活时,他的同学却不得不满怀悲壮的心情在家里辛勤地割着鱼草,瞪大着一双警惕的眼睛防止渔池里过度饱和的鱼类泛池。因而这次回家,方维便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安慰安慰这位老同学。
魏征的家在紧邻方维所在的农场总部的某个村。方维抵达魏征家所在的那间独门独户的小院时,同学仍未归家,却只见到他那位正在就读高三的妹妹魏英。
魏英有着一张十分清秀的脸庞,配合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足以显示出她的聪颖。她的身材很是单薄,仿佛永远也长不大似的,因此方维习惯于把她当作是个毛毛孩来看待,感觉之中她十年前便是这副模样,现在是这副模样,也许过了十年还会是这样的一副模样。
小时的魏英也曾经是一个刻苦上进的学生。“忽如一夜”,她便对学习没有了一点兴趣,不知道是不是同学在把自己的脑袋摔坏的同时,把妹妹的脑袋也给摔坏了。
魏英其时正在读一本正风行的言情小说。看见她在读这种小说,方维的感觉有些怪怪的,他始终认为这些小说是那些智力低下的人才看的。
“你哥呢?”
“我哥在鱼池上,马上就会回来的。”因为自己不仅没有抓紧一切时间投入到紧张的高考学习之中,相反在看这样毫无意义的小说,魏英觉得很是不堪,脸上激起一股红晕。
方维关注地凝视着魏英,似乎想劝说她一些什么,却发觉自己真的吐不出什么金玉良言,只得把话沤烂在了肚子里。
“那我这就走了。”方维说道。
“不用这么急的,他马上就回。”魏英十分恳切地挽留着方维。
“现在学习紧张吗?”
“挺紧张的,”魏英回答说,“不过爱学的忙个不亦乐乎,爱玩的也玩死,大学的门槛还是太高了。然后就是谈朋友的也多起来了。”
“是的,早恋,在现在的学生中间还是很时尚的。”方维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起这个话题。
“好象有些地方的老师还鼓励学生早恋呢,好象是觉得早恋能促进学生的学习。”
魏英竟然如是匪夷所思地说道。方维情知她是在信口胡诌,可是却不便表明自己的反对立场,虽然他知道诸多中国人的确是为达目的而无所不用其极的。不过魏英如此说道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也早恋了,方维不免这样怀疑着。看来她还真是个聪明的机灵鬼呢。
方维走进同学的卧室,里面纤尘不染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魏征就读高中时的各种教科书和参考书。方维很明显地感觉到魏征对这些书藉的珍视,方维的这些书就早已经被扫进了不知名的历史的垃圾堆里。方维随意地翻看着这一本本的书,高中时代的各种回忆便纷至沓来,似乎这些书藉里珍藏着数不清的故事。
等了约一个钟头,同学还真是回来了,看得出来“愁容惨淡万里凝”。
“哎,魏征。干嘛这么哭丧着个脸。”方维问道。
“还是你爸说的对,这几年让那些大手大脚的干部上台,结果农场经济形势真的就一塌糊涂,现在所有的困难都转嫁到我们养殖户的头上来了。”
“怎么啦?”
“你看,我们明年每亩的包干费用会从五百涨到七百,为了能赚钱,农民只得再加大养殖的密度,这样泛池的可能性会更大。如果泛了池没有钱投资,只能向农场贷款,又会计上高额的利息。而且我们的鱼苗得向农场高成本进过来,成鱼却只能低价卖给农场。这样掐头去尾,农民的血汗钱就被一点一点地榨干了。”
“农民既是劳动者,还得象老板一样筹集资金去投资,身兼多职,可是一年辛苦劳作却望不到尽头,真不如那些小商小贩来菜呢。”方维也如是说道。不过话说出口,不免让自己很是脸红。因为这一观点也是方维从他那一直以来都不屑一顾的老爸那儿剽窃而来的。
“我们这里真正发财的是哪些人?一是计划生育超生的,因为超生,村里不给他们田种,他们反倒是可以横下一条心做些生意赚钱;一是当官的,当官的就不用说了;还有就是犯罪的,没有正当职业,索性搞些歪门斜道。总之,没有人是通过诚实地劳动赚钱发家治富的。”同学如是评价道。
“即使有这几年也败得差不多了。”
“哎,这个地方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那你想怎么着?”
“我反正是不会在家里待了,明年要出去闯荡闯荡,闯出一番天地来。”同学十分无奈地说。
“那好啊,你走的时候可要记得通知我。我是无论如何也要为你饯行的!”
“那是一定的。我怎么会忘记老朋友你呢?”这会儿,同学显得有些犹豫地补充道,“不过,我还有件事情要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啊?”方维问道。
“就是我妹妹的事情。我妹妹可能是喜欢上你了。”同学如是说道。
“不大可能吧,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方维很是紧张地说,在此之前他一直都认为自己的情感世界还只是**,当然现在仍然是**。
“她写了好几封名信片,想要寄给你,可是都没有寄,全压在自己的书桌上。那一天下雨,我给她关窗时发现了。”
方维沉默地看着同学,这种情况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预料到的。
“其实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她现在还小得很,我不会强求你什么。我只是想把英子托付给你,你一定要帮我照应一下。我的父母是不能作任何指望的,他们什么事情都看不透,懵懵懂懂地过日子,那怎么行。总之我是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那行,只要她有什么难处找到我,我是一定不会推辞的。”方维允诺道。
“哎,还是象你这样好,最起码有一个好父亲。”同学十分羡慕地说。方维却压根没有这种感觉,虽然他并不想简单地否认有一个好父亲的作用。不过同学表明这种观点多多少少让方维觉得很是奇怪。他总觉得魏征是不应该信奉这一世俗的观点的,难道说年青青的碰了几回壁,就把自己的那一点锐气全给磨蚀掉了。
“你父亲明白着呢,象我们农场我们区有什么样的症结,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有时真的在想,如果让他管理农场,一定比那些人强多了,”同学这样慨叹道,“我有时就喜欢和你父亲聊天,他的观点很独到,比我们年青人都有远见卓识。我们好多干部缺乏反思精神,缺乏才气。当然,还喜欢大手大脚,崽卖爷田心不疼,把老百姓的福祉不当一回事。”
“其实我老爸的兴趣只在经商。”方维说道,心里想自己未免和父亲接触太少了,许多事情倒是作为旁人的同学知道得多。
“那只是你的一种误解。人在很多时候都是被逼才走上绝路的。”同学说道。
“我父亲的农庄里缺少人手,你想不想进去啊。”方维这时问道。
“你父亲也这样跟我说过,其实你父亲还是很喜欢我的。只是我想自己一个人闯事业,不想依赖任何人。”同学很坚决地说。
“那我就无话可说了,有志气,”方维十分理解地说。
“话也不能先说到前面,还不知道将来是怎么一回事呢。说不定会被淹死也未可知。”
“哪能呢,总得自己给自己烧把火吧。”方维鼓励他道。
“我这人很现实的。”同学说。
方维心想,不现实也就不会摔坏脑袋了。不过,自己如是之黑色幽默却是无法向同学言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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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5“开学都一周了,郑南还没来报到,这可怎么好~。”~节后新学期的某一天午餐时分,陆璐心急火燎地对方维说道。“他可真沉得住气。”伴随着新学期的来临,却兀然听到这样一则爆炸~新闻,方维不禁大为惊骇,心里便想,这~,肯定是遇到~烦了,“你可知道他为什么没来报到?”陆璐倒象是被考问住了,沉~不语。方维一望便知她其实是知道内幕的,想给自己打马虎眼,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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