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盗品童

就在于伯他们挽留碧波的当口，一个少年顺着开开的门缝，极其熟练地蹬车溜了出来，嬉笑着摆手向杨妈和于伯说着谢谢。“哎，等一下”，他朝碧波喊道并追了上来。“你不认识我了吗？那天你在沙滩踢飞了鞋子。”他呵呵笑道。碧波恍然大悟，这才认真打量了一眼这个不曾给他太好印象的顽劣少年，他其实有着迷人的头发，适当微卷，他还有一双天生透漏着调皮和快活的大眼睛，这样的头发和眼睛，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漂亮和舒服。可碧波并没有理睬他。“哈哈，你还生气呢，我说要赔你鞋子的，可你非要光着脚走回去，你当时的样子真搞笑”。他肆无忌惮地说笑着，很开心，可那是让碧波难堪的事，碧波狠狠瞪了他一眼，可他竟然笑得更爽烈了，碧波再也无法沉默了，她一个快速地掉头，把自行车横在他面前，碧波个子高，这个动作对他她来说很简单。他的反应也很迅速，猛地一刹车把脚蹬在了地上，所以没有和碧波的车撞上，可显然，他被惊了一下。“很酷啊”，他打量着碧波说道，“没想到挺有本事的，这次没把鞋子扯坏吧”。他依旧笑着。“你很开心是不是，你把别人的难堪当笑料对不对，告诉你，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的脑袋当球踢的”。碧波直视着他，他没想到碧波会有这麽强烈的反应。“嗯？把我的脑袋当球踢，好啊，我叫品童，是二班的，你可别忘了”。碧波的脸涨得通红，一甩车走了，只听他在后面喊着：“你可别真生气啊，我其实是想跟你道歉的。”道歉？分明是在拿别人寻开心。碧波愤愤地想。望着这个倔强的女孩，品童摸着头发快意地笑着。

碧波开始了她每天早上七点的送粥生活，每次送粥碧波并不进门，只是在门口呼喊一声杨妈，且不等她开门便从铁门的缝隙里将粥递给她，碧波不喜欢进门，她不喜欢富人的家，可是，她喜欢这个家里传出的音乐声，每天早上总能从这间别墅里传出动听的提琴声，那琴声会陪伴她很远，好像能在她的心里萦绕很久，身上弥漫着着朝阳的光芒，在笔直的路上尽情蹬着自行车，呼吸着海边的新鲜空气，碧波的心情愉悦极了，她想，她终于迎来了她的美好的新生活，严厉又慈爱的外婆，不再发火的妈妈，一切都是那样美好。

在斑驳碧绿的树叶遮挡的窗子里，杨知语总能看到这个使劲蹬车的高个女孩，她清脆的喊声犹如一股清新的空气那样干净，她红彤彤的总是沁着微微汗滴的脸庞洋溢着一种生命本身的美，看到她，就像沉浸在山坡上微风吹拂的青草地上拉奏音乐那样纯粹无邪，而那片阳光照耀的山坡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几乎每个周末，他都要跟品童去那座长满青草的山坡上躺上一下午，青青的草，蓝蓝的天，暖暖的阳光，远处一望无际的海洋，这不就是生活的原本吗，他曾羡慕过品童可以尽享生命，挥霍活力，可是，每每在这青草地上，仰望蓝天，感受阳光，他的心灵就可以平静，就可以满足。

品童是他从小的朋友，大概四五岁时他们就认识了，那时，杨妈爱带他来这里晒太阳，就在这里，他时常遇到从酒吧来这透气玩耍的品童，品童会抓小鸟，叫得出各种小虫子的名字，而他在良好的家教下已经听过各种各样的故事，知道许许多多新鲜的地方，于是两个人在不停地信息交换中共同成长着，虽然他们有着不同的生长环境，身边渐渐围绕着自己生活圈子中的一帮朋友，可是，心灵的默契与熟知，让他们认定了这份友谊的真诚与贵重，虽然，在喧闹的校园里，他们并不在一起玩耍，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拥有着各自不同的世界。

品童的父亲是水手，整日出海，在海上漂泊，他的母亲是个漂亮的女人，经营着岛上唯一的一个酒吧，岛上所有年轻的水手都知道她的名字，就像岛上所有的老水手都知道“吉祥嫂”一样。品童在酒吧的杂乱与厮闹中长大，偷喝过酒吧里的烈酒，偷尝过水手扔掉的烟头，甚至偷摸过酒吧里女招待的屁股。身上夹杂着烟酒味、汗臭味、女人浓烈的香水味的醉醺醺的水手也特别爱招惹他，可他从不怕他们，他咬他们，踢他们，撕扯他们的**，像是个凶猛的小野兽，可这一切使得水手们更加喜欢这个不驯服的小东西，他们叫他亲爱的“小海盗”。品童整日在酒吧里游荡，他缺乏管教，什么都敢做，岛上的小孩子都怕他，因为他们几乎都挨过他的揍，被他揍了，便又跟着他去打别人。每当滋了事，别人来找他的妈妈时，他的妈妈总会说：“男孩子哪有不打架的，我当年就是看上他爸爸这点野性呢。”别人气的无话可说，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但后来人们都发现，品童爱打架，却不是个坏孩子，他对岛上的每个老人都很有礼貌，不管谁家的渔船靠岸，他都会帮忙搬货物，而且他从不打年龄比他小的孩子，对他们，他是个十分懂事的大哥哥，品童越发招人喜欢，他是个干净漂亮心地善良的的孩子，他微卷的头发，灵气的眼睛，处处闪烁着一种打不退的活泼劲。而杨知语是杨德明的孙子，杨德明是普吉岛工业化的缔造者，他亲手建立了一个轮船的王国，四十年前，普吉岛只是一个幽静荒凉的渔村，而在杨德明到来四十年后，普吉岛成为了国内屈指可数的远洋轮船制造基地，海产品加工基地，著名的海洋航运中转码头，岛上百分之九十的人的吃穿住行都得益于与杨德明的荫庇，可以说，普吉岛的主宰者是杨德明，而杨知语是杨德明唯一的孙子。

真正的友谊以及爱情都是纯粹的，一切美好的感情来源于心灵的相通，品童和杨知语愿意躺在山坡上，度过一个个太阳照耀的温暖的午后，抛去一切喧嚣，坦释心灵的渴望与生命的憧憬，这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

“知语，我觉得你变了，你变得孤独了。”他们总是这样直接地无遮拦地对话。

“我知道，我显得与人群格格不入了”。

“为什么，有群狐朋狗友在一起难道不快乐吗”?

“快乐，以前，我也喜欢这样消磨时光，可是，渐渐觉得没什么意思，韦力塔也不喜欢我的这种快乐”。

“所以，你选择了孤独，为了韦力塔，可是，韦力塔在践踏你的善良与退让，而你纵容了她没有理智的憎恨，久而久之，她会越发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不管怎样，我欠她的，她对我的恨并不过分，并且我能偿还的其实很少，时间也可能有限，我只想她的心里能舒服些，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我现在觉得这样挺好，一个人安静思索，不在杂乱中耗费时光，不在无关紧要的快乐中浑噩度日，我很清醒而且自我，孤独其实挺好，归根结底，是我自己选择的。”

“有我在，你并不孤独”。说完，品童自己哈哈大笑起来，“很肉麻，对吧！”

杨知语也静静笑了。他知道，品童在打断这个步入忧伤的话题。

“嗨，别忘了一起放火啊，快到了，9月26号”。

“还有一个多月呢，我记得要跟你一起去放火，又要跟你一起被人骂了。”

“我是在带你体味人生的快乐。”

“做坏事体味人生的快乐，你的快乐让别人痛苦。”

“这哪里是坏事啊，这些干稻草本来就没用了。闲放在那，也是被雨水淋烂了，还不如我一把火烧掉。”

“总有一天你会把整个岛都烧掉。”

“才不会，有你这个朋友我的人生就是安全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刚点着火你就不见了，你是给别人通风报信去了，害的火总是烧不大。”

“然后我再赶回来带你逃跑，象我这样的朋友你哪里找。”

“知语，我就喜欢火燃烧的感觉，那种感觉让我激动。”

“这就是你放火的原因吗？”

“也不全是，9月26号是我的生日，可我妈妈从未记起过，那时人小，心里气想要礼物，又不想告诉她，我就去放火，等着被人抓到拖着我去找她，我打架她不管，可她知道放火是危险的，就会狠狠揍我一顿，可我心里很高兴，她终于可以注意我而不是酒吧里的那群烂人，这是我最想要的礼物。”

“每年你生日，我都送你礼物的，看来我的分量还是不够啊，品童，四处乱点火不安全，今年咱们找一个大草垛，就点这一处，咱们一起看它燃烧好不好。”

“好，完全同意，谢谢。”

品童是真心感谢知语的，他知道，知语与他不同，知语有教养，并不感兴趣这些无聊的事情，他陪他做这些，纯粹是因为他们是朋友。其实放火这件事，他的那帮弟兄谁都可以，而且会更刺激，可是，他只愿与知语做这件事情，只有知语真正体会他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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