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放火节的故事

品童和知语没有忘记9月26号的约定，他们喜欢傍晚放火，一来人们忙于煮饭不会注意他们，二来在微黑的暮色中红色火苗冲向天际别有一种悲壮的美丽，西边自然不会有干稻草，因此东半岛是他们的战场，他们围着东半岛转了一圈，终于把找到一座满意的稻草垛——它堆得又高又大很是丰满。“尽情燃烧吧，祝你生日快乐。”知语道。“谢谢”。品童故作礼貌地说道，然后以一个优雅的动作划着一根火柴扔在稻草垛上，稻草慢慢燃烧，终于火光冲天。“以前总是忙着逃跑，这还是第一次站在火堆面前认真欣赏，只有两个字，悲壮。希望不会有人来抓我们”。品童笑道，知语只是静静站在一旁陪伴着他。整个东半岛的人都看到了漫天的火光，可是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小海盗又在放火了，今天是9月26号吧，他让全岛的人都知道他的这个放火节了”。“他又长大了一岁，不知道要放到什么时候”。碧波家小吃店的客人七嘴八舌议论着。“烧就烧吧，稻杆儿堆在场院里迟早要处理掉，场院周围是礁石，不会有危险，恐怕村长也已经做好准备派人过去了，看看烧了谁的，找她妈妈要钱去，顺便还能喝上一杯”。人们嘿嘿笑着。刚好碧波送完外卖回来，她急冲冲地问道：“我看到有火光呢，是不是着火了，谁家呢？赶快去救吧。”人们笑道，“没事，一个小坏蛋烧了场院里的稻草垛，烧完就没事了。”“什么？稻草垛？”碧波发疯似地朝场院跑去，这个暑假，她找到一个看书的好地方，她觉得早上太阳快上山的时候，躺在草垛上，吹着海风，借着天边的亮光读上一会儿书是一天中最舒服的享受。后来她索性挑了几本喜欢的书，用塑料袋包裹好埋在了稻草垛里。事情就那么巧，品童跟杨知语看上的那个大草垛恰恰就是碧波喜欢的地方。可是等碧波赶到的时候，却只剩下一堆有气无力地闪着火星的黑灰了。碧波愤怒地吼着：“是谁干的，谁干的？！”她疼惜她的书，在岛外她打工赚钱不容易，稍稍有点宽裕时才能难得买上一本书，更何况其中有一本还是父亲留下的，凭这，他坚信自己的父亲是个充满了梦想的人，出海远航便是父亲实现梦想的方式。可是，它们却顷刻化为了灰烬。在旁边看热闹的小孩叽叽喳喳说道：“我们知道放火的人，他们去那了”。碧波随着小孩子指点的方向来到一个僻静的自然形成的小海湾，因为有岩石遮蔽，东边的孩子都喜欢过来洗澡。刚好，品童从水中**了脑袋，“姐姐就是他！”，恰巧知语也冒了出来，“还有他，不过他没点火”。跟来的小孩子英雄地作着证，碧波看到露着上半身的男生，尤其是看到杨知语，她不自觉地马上低下头想转身离开，可想到品童，碧波的怒火便一下子又燃了起来，这竟使她片刻忘掉了少女的羞赧。“品童！”碧波大喊一声，而品童下意识地使劲往水里缩了一下，受惊地瞪着调皮的大眼睛，可碧波突然想不起来该怎样骂他，她索性抱起他们扔在一旁的衣服转身就走。“哎，你干什么，可没有这样办事情的，你回来……”品童狂喊着，小孩子们拍着手嗷嗷地看他的笑话，“这是怎么了？”摸不清头脑的品童对着知语自语道，“那天我踢飞了球，害她踢飞了鞋子，她说要拿我的脑袋当球踢，可没说要拿走我的衣服啊！”“我们可能是烧了她家的草垛”知语说道。“倒是有这个可能，可是村里人早不介意这个了，留着也没什么用，她不至于这么毒吧。”“你们把姐姐放到里面的书给烧了，我看到过，好多本”小孩子还没离开。“是你们这些小东西告的状吧，小心我穿上衣服去揍你们”品童吓走了小孩子。“她要真狠心不回来，我们可完了”，品童有些后悔不该撵走那群小孩，连个哄他们去通风报信的机会都没有了。“会回来的”知语对品童说道。他看到过很多次碧波把废弃的纸张和矿泉水瓶子在放学的时候收集起来，送到门口那对看传达的老夫妻那里，碧波是个善良的女孩子。

碧波拿着他们的衣服，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天渐渐凉了，她有些担心，便又返了回去，品童看到她回来，立刻大叫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还说拿我的脑袋当球踢呢！”碧波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她伸手把岩石上的鞋子全都扔到了对面的海里，品童这才意识到自己玩过火了，可是已经晚了，碧波掏出品童遗落在场院里的火柴，一根划落，衣服顿时烧起来。“你疯了”品童喊道，可他却只能在水里扑腾。碧波解气似地哼了一声，转头走了，当然，走过岩石，他把知语的牛仔裤和T恤扔了过来，她认得知语的衣服，她其实早已挑了出来，“还好，是非分明，没有失去理智”，品童打趣道。知语边穿衣服边说，“可不管怎样，我们的鞋子都丢了，不过你这样故意招惹人家，确实活该”，“但我就愿意这样跟她玩”品童依然玩性不改，“那你就在水里多泡一会儿吧”知语踩着沙子推起自行车便要去给品童拿衣服，可在岩石后，他看到了低着头的碧波，“你的鞋子我恰巧在海边看到了，便给你捡了回来，不好意思啊”，碧波红着脸跑远了，其实为给知语捞回鞋子，她差点被海浪卷进海里。港湾里是品童游泳的快乐的口哨声。

第二天，依旧是碧波最早到，依旧是知语第二个来开门，他们一前一后进来，默默地坐到座位上，一会儿，知语回过头来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们不知道里面有书。”说着，知语便把一摞书放在了她桌上，是一套张爱玲文集，“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不，我知道不是你烧的，你不用赔给我”“是送你的，你收下吧”他说道，碧波低头不再拒绝，一上午，她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喜悦中。

下午放学的时候，碧波听到一群人在她的身后吹口哨，她回头看到了品童，她有些害怕，害怕品童会来报复她，可品童追上了她，既不凶也没有象往常那样嬉笑，而是一本正经地问，他究竟烧掉了她什么书，如果岛上买不到，他会渡轮到外面去买。她很吃惊品童这样的老实态度，嘀咕着说道，“不用了”，这倒惹火了品童，“哎，你烧掉了我的衣服我不生气，我倒主动来赔你书，你还这样”！“可我刚才不是说不用你赔了嘛”碧波只好抬高了嗓门，转身骑车走了，后面响起了品童那帮朋友的哈哈笑声。几天后的一个课间，品童的两个朋友把一箱子书抬到她的桌脚旁，里面是崭新的漫画书，她找到正在楼梯口与一帮朋友嬉笑的品童，告诉他，她从不看漫画书，“那你可以尝试着看看，这个你不知道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可你只烧掉了五本书”，“剩下的是借给你的，如果我想看，我找你拿，但你不能主动给我”，由不得她分说，品童摇摇晃晃走了，“很沉的，放学的时候，我帮你弄回家”。果然一放学品童就进来帮她搬书，班里的眼睛都盯着她，“这感觉好吧,你们班的女生肯定在嫉妒你，而男生却准是在纳闷我怎么看上了你”品童自信满满，碧波没有做声，也许品童不是自吹自擂，他确实是个帅气的男孩，但他贬损自己的调侃依旧让碧波很生气。

碧波跟品童并肩蹬着自行车，品童一手扶车把，一手扶着后座上的书箱，他吹着欢快的口哨，晚夏的微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看起来神采飞扬，他一直把碧波和书送回家，然后，不用相让，又勤快地把书从店堂搬到楼上，店里的客人冲他打趣道：“小海盗，你来干什么呀，不是来放火了吧。”外婆也有些吃惊，问是怎么回事，碧波便照实说。外婆便指着品童的头说道：“该赔，把你自己赔上做我的小跑堂。”众人哈哈大笑，倒是品童在一群人中羞红了脸庞，转身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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