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濛问，您有什么疑惑，怀疑我不是处男吗？

徐奕华说，我的疑惑是，你为什么意识不到呢？

张濛说，意识不到什么？

徐奕华说，意识不到你的自控力的缺失。

张濛哑口无言，他大概认为没有理由可供辩护。他悻悻地离去。再次得到他的消息是在一天上午，徐奕华收到了他的来信。他是从南桥精神病院给徐奕华发来的信。信写了六七页，字迹潦草，看得出他心情很糟。

信的主要意思是，精神病院的生活让他窒息，时刻有一种被虐待的感觉，他们动不动就把他捆绑起来，打针，强迫吃药，医院的饭菜难以下咽，护士简单粗暴，医生个个像神经病。他说，其实该住院的是他们，我是被扼杀的天才。我爸不来看我了，只能求你救救我，求你。

徐奕华很心痛，也很感动，这封信表明了张濛对自己的信任和期许。虽然自己的能量有限，但是从人道主义的立场出发，去看看他也并非不可，至少是种精神慰藉。

他带了一箱听装可乐，张濛看上去瘦了一些，眼神呆滞，话语时而低沉时而慷慨。身上的病服有些污渍，有股怪怪的味道。他说他受够了这个地方了，所有的声响都让他难以忍受，没有声响的时候，也难以忍受，因为越是清楚自己的处境，越是艰于呼吸。

徐奕华看了看医生给他开的药，那些药瓶让他吃惊非小，都是强烈刺激神经系统的药物，有的还会严重伤害肝脏和泌尿系统。他们让你吃这个？他问。

张濛点点头。他说，有时我假装吃，都含在嘴里了，没人时就吐出来碾碎或者把药片一点点涂在墙上。这东西跟粉笔差不多少。

徐奕华说，我有你父亲的联系方式，我去找他谈，看看能不能给你换换环境。在这里不如去山里的疗养院，住上一段时间。以你的性情，一是需要自由，二是需要安静。身体和思维都需要慢慢调适。

张濛说，思维？

徐奕华说，对，不好的思维会导致一些情绪疾病和身体疾病，人们对思维病的认识还远远不够。你属于轻度的精神分裂，超价观念的特征明显，有思维障碍。

张濛灰头土脸地说，看来你也对我绝望了。

徐奕华说，不，你的情况还是很乐观的，我希望你振作起来，正视现实，把那些过度形而上的念头驱逐出大脑。

张濛说，那是我的支柱啊！

徐奕华说，你应该造自己的反，把你过去所思所想的东西全部否定。

张濛说，我做不到，起码一两年做不到。

徐奕华问，过去的几年里有没有脑部的剧烈撞击或者间歇性的头痛？有没有某些记忆越来越清晰，而另一些记忆越来越模糊？

张濛说，没有，绝对没有。我很正常。

徐奕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告辞。临走时叮嘱他，别找乱子，你越闹，人家在你身上扎的针眼越多。

张濛说，我会伪装下去的，出去的事就靠你了。

徐奕华没有表态。他驱车离开，没有直接回诊所，因为陆萌在，他放心。现在他稍稍轻松些了，可以做些私事。

他来到丁丁酒吧，打算在这里安安静静呆上一个钟头。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米茜，那位长腿的昔日模特。

米茜说，徐医生真巧，我请你喝一杯。

徐奕华微笑说，那好，怎么样，近来心情如何？

米茜说，我不打算做模特了，有个老板认我做干女儿，我有零花钱了，可以舒舒服服地做一些喜欢的事情。

徐奕华问，那不错啊，喜欢的事情是什么？

米茜说，可以谱曲和画画，我的一个朋友写了些歌词，打算找人谱曲，我想试试呢。

徐奕华说，多才多艺啊！他多看了米茜几眼。米茜的紫色围巾和白色皮靴看上去都很上档次。手腕上的天梭月亮女神表散发着精致婉约尊贵的气质。

米茜也打量了徐奕华几眼，笔挺的西装，蓬松茂盛的分头，厚重的胡茬，温和深邃的眼神。倒有几分当年的发哥的气派。

米茜试探着问，徐医生还单身吗？

徐奕华说，是，还单身。

米茜又问，怎么不找一个呢，这么大的虹城，一个都看不上吗？

徐奕华说，哪里，是没人看得上。

米茜说，你看我怎么样？

徐奕华抬起头看了看她，目光转瞬移开，因为米茜的电眼的瓦数太高了。他说，你是那种热辣奔放型的，我不一定适合你。

米茜说，亏你还是心理师呢，我是很淑女的，有的时候我可安静了。

徐奕华说，倒想见识见识怎么个安静法。

米茜说，我干爹出差了，一会儿你去我家吧，我家布置得很温馨呢！

徐奕华说，哎呀，时间嘛……

米茜说，别犹豫了，现在就走。

徐奕华抢先结了账，之后徐奕华和米茜各自开车去往米茜的家。米茜的干爹果然大方，送给米茜的错层楼房，每一处装修都极考究，连盆景植物都很名贵。他赞叹不已，心想，自己还是地地道道的穷人啊！

米茜说，去看看我的卧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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