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她开始隔三差五的约康靖文出来吃饭,更多的是晚上的时间,虽然他自此远离了以酒度日的生活,但基本上无一例外每次都让斐漩扫兴而归。康靖文觉得她的角色转换太出其不意了,几乎不带有任何的痕迹。渐渐的,康靖文开始发现,自己一贯保持的对她那种根深蒂固的舞台印象开始逐渐淡忘,他坚信这对她的人生必然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斐漩打电话给康靖文,告诉他已到了他的宿舍门口。康靖文推开门,一大捆蓝白相间的玫瑰花呈现在他的面前。
“喜欢吗?”她耸拉着脑袋一脸傻气的看着他。
“呵呵。”
康靖文从她手里接过它,看了看,说:“花的颜色似乎深奥了一些。”
“不好吗?我觉得,你的性情里融合了它的气质,深沉忧郁,带着奇幻的美丽。”
康靖文含笑将它们放在更衣柜的顶板上,房子很小,他找不出一个可以适合安顿它们的地方。
“你似乎很少出门,除了上班以外。”
“嗯。”
“今天可以破例一次吗?”
那是郊区一处视野空旷的芳草地,蜿蜒的木栅栏,离离的野草一直蔓延到远处的山脚,野花的颜色是比紫色亮一点的葡萄红,康靖文不由屏住了呼吸,他很是后悔以前没能早一点来到这里。
斐漩一把篡住他的衣角,在一处软榻的草坪上坐了下来。
“以前没有来过吧?”她一脸自信的说。
“额.....要是来一点风就好了。”
斐漩迷惑的看着他,他一脸无辜的微笑,那张菱角分明的脸栖晒在明媚的日光下,看得她有些痴迷了。
“有风,就带走了阳光的温度。”
“有风,就能吹散漫天的浮云。”康靖文缓了缓,继续说道:“让天空更晴朗。”
斐漩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忽然说道:“《沙漠之蓝》我看了不下三遍,但结局还是看不懂。”
见康靖文未作出任何反应,她接着说道:“他们经历了重重劫难,终于走出沙漠逃出死亡之杖的杀戮,但那一刻男主人公却倒在了沙漠的边缘,留下玛丽一个人,最后在孤独中老去。”
“那是因为死亡之杖的魂魄一直存在于相爱的人两颗心脏之间,消灭它,唯有融化其中一颗心脏,于是他毅然舍弃了自己的生命,死亡之杖的法力也随之消失殆尽。”
康靖文困惑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对自己的作品作出这样离奇的解析,完全颠覆了他原本的构思与想象,作品中的男主人公明明是被死亡之杖直接穿透了心脏死去的,几乎不带有任何一丝悬念。康靖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斐漩的弦外之音,已经超出了这个谜的本身。
那个上午康靖文压抑了很久,最后还是觉得有必要将匿藏在心底的那个故事透露给斐漩,让她会有料想,如《沙漠之蓝》一样,故事的本身弥漫着浓郁的魔幻色彩,除了作者,没有人能够揭开它最真实的面纱。
晚霞来临的时候,康靖文平静的说了一句:
“我一直在等。”
然后,似是饱经风霜的目送她一言不发踏出那块草坪,直至背影完全淡出他的视线。
2
康靖文以为从此再也没有机会和她见面了,斐漩已经一个礼拜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对他来说,这似乎是曾经期望的,但这个礼拜,他头一次对自己单调的生活有了不完美的感觉。
晚上的星光有些暗淡,康靖文把窗帘全部拉上索性不去瞧上它们一眼,他花了两个时辰整理了白天未完善的电子文件,然后静对着电脑屏幕,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他忽然听到有人敲门,知道是她,在他所有熟知的人群里,只有斐漩去过他住的地方。
“怎么,还没换住址,不怕我经常来骚扰啊?”
“一个人孤独到无聊,就害怕没人来骚扰了。”康靖文呵呵的为她递上一杯白开水,补充了一句:“你是不喝绿茶的,只可惜这里不是咖啡厅。”
“这......”斐漩迟疑了一会儿,撇嘴说道:“我有说过吗?”说完一手拿起那个铁观音方口瓶子,摊开掌心,小心翼翼的往上面倒了几颗,然后丢进那个盛有沸水的杯子中。
“关于你的故事,我还是很感兴趣,想听的时候,现在就过来了。”
“每个人都有一段属于自己的传说,要不你讲给我听?”
“你们应该经常联系吧,用电话。”斐漩不予理会,只顾继续自己热衷的话题。
康靖文神情梗塞了,自林宛婷离开的那天起,她的声音再也没有传入过他的耳膜。起先他有打过她的电话,但一直关机,直到那个号码变成布满感叹号的空号,他失望了,他十分不解林宛婷换了新号码为什么还是迟迟不肯告诉他,而他自己的号码一直没有变更过。他想来想去,最欣慰的解释莫过于那个承载她所有梦想的两年,她冷下了心,不想被打扰,但......
“她在英国留学需要经历多长时间?”
“两年。”
“那似乎不是很漫长,相信很快你就可以见到她了。”斐漩的声线开始下垂。
说完,她看到了康靖文的那张脸又浮现了往日的凝重。
“两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再往后,已是过去了整整两个季节。”
“那......”她失声的睁大了眼睛。
“但我还会一直等下去,很多时候,我几经感觉到她已经回来了,过马路的时候,我会新奇的抬头,仰望整个城市的上空,那里似乎飘散着她身上很淡但很独特的香水味。”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欺骗了你?”
“住口!”
他看着她惊愕的眼神,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但他实在不愿意听到或是看到这两个带着荆棘的字眼。
“对不起。”康靖文转念反思了一下方才她问的那个极具讽刺的问题,他觉得无从说起,此刻,他陷入了很深的迷惘。
“很多的时候,我也有想过你所说的那样,但我还是一如既往的选择相信,这一路走下注定将一发不收,这个世界存在太多的偶然,还是有很多的理由促使我坚定地走下去,荒诞也好,仿佛冥冥之中她也正在某个角落等着我。”
康靖文的脸上已没了任何表情,时间仿佛又冻结了数秒。
“她,叫什么名字?”
“林宛婷。”
“那她一定是一个美丽优雅的女孩。”
康靖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在我心里,她一直是个美丽的女孩。”
斐漩迟缓了一下,试探性的问:“可以,让我看一下她的相片吗。”
康靖文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有,我自然会拿出来,这不是什么秘密。事实上我们平时很少合影,唯一的一张合影一直保存在她那里。”
“额......”斐漩颇有几分扫兴,突然又问道:“她的父母应该也很喜欢你吧?”
这如实是一个不难回答的问题,康靖文笑了。
“她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母亲一直反对她在学业结束前恋爱。”
斐漩又坐了一会儿,转过视角,停留在书桌旁边一个做工粗糙的黑漆木椅上,椅子的上面是一个用竹条编织的水果篮,篮子里面水果的颜色单调的令人乏味,无一例外是一个个光鲜润亮的黄橙。她看着它们,口里的酸水就冒了出来。
她还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康靖文就给她扔了一个。
“橙子是我平日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可以一连半载不碰香蕉梨子,却不可以一日没有它。”
“鬼才信,”斐漩别嘴一笑,**两颗浅浅的老鼠牙,于是她又赶紧迅速的校正口型。她的牙齿并不长得十分难看,平时正常的交流无伤大雅,但她还是会不时的换弄各种表情,难免遇到原形毕露的时候。
斐漩刚用指甲划破它的外壳,就“啊”的一声,橙皮里分泌的液体喷入了她的眼睛。
“看来你吃这个也是外行了。”康靖文一把刚洗过的水果刀,攒着纸巾擦拭了几下,重新拿起另外一个橙子,麻利的将它一分为二,然后二分为四。取出里面的四分之一,递给她:“小了一些,但吃起来省心。”
“这么晚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康靖文把头抬向窗外,数落着天上的繁星。
“我,可以再呆一会吗,一分钟也好。”斐漩缓缓靠近,从后面伸出手臂轻轻环绕住他的腰身。
康靖文似是一尊雕像,伫在原处,夜风透过窗子,卷动着窗帘,也卷走了他全身的温度。他听到了另一颗心脏的跳跃,还有那出自鼻孔的声息,似是风从大漠上刮过干沽的沙粒,**中挟着矜持,他隐约感到了不安,身体的温度开始一点一点回升......
“我会等,直到你等到她的那一天。”
斐漩抽回那双温暖的手臂,快步消失在门外。
康靖文缓缓吁了口气,恍然的一瞬,在某个星空的角落,他仿佛看到了林宛婷那双美丽澈亮的眸子也在出神的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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