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玲珑的一句话,对沈织梦来说,就宛如晴天霹雳,惊得她不禁退后两步。
原本,沈织梦是不可能凭苏玲珑的一句话就去怀疑叶远的。但是,从刚才开始,沈织梦已经不知该相信谁了。尤其是叶远,她已经不知他到底是不是原来那个白衣少年了。所以,当苏玲珑说出那句话时,她才会一下子信了好几成。
叶远一脸无奈,“织梦……”
沈织梦连忙退开好几步,离得叶远很远,而这中间已经在刹那间筑起了一道厚实的墙,一堵无形的墙。
“别过来!”沈织梦哭喊着。她的泪水不由分说地流了下来。对于她来说,是一个梦,碎了,自己编织的梦,碎了,碎得很痛。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他?为什么?”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哭喊,预示着她的心正一片片地碎落。
苏玲珑看到沈织梦哭得如此悲恸,心感不忍。“你告诉她吧。”她对“叶远”说道。
“叶远”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对不起,织梦。我确实不是叶远。”
“你到底是谁?”沈织梦冲了过来,一巴掌打了过去。叶远没有避,脸上一个红色的掌印,很是明显。
苏玲珑走过来把沈织梦拉开,沈织梦直接把头埋入苏玲珑的怀中,哭了起来。
“叶远”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是叶远的哥哥,叶良。我们是双胞胎,所以我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说到这里,叶良又是一声轻叹,“叶远从小就比我优秀,父王从来都是喜欢他超过喜欢我,而我则很是妒忌他。但是他从来都是那样的尊敬我。后来,我的眼睛看东西一天比一天模糊,直至完全失明。叶远怕父王因此而不再重视我,他便独自离家出走,去闯荡江湖。
“后来,他遇到了有着‘江南第一次才女’美名的你。他将你当作红颜知己,但是,你却将他视作这一生的归宿。那次,他将得了怪疾的你带回家的时候,我因愧对叶远,而不敢出来相见。但是,毕竟手足情深,我还是忍不住在屏风后面偷看一下我这弟弟。只是,这一看,却让我看到了你,此生只怕再也忘不了,抹不去的你。虽然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只有叶远一个,但我却仍是拼命想要在你的心里拥有一点点位置。
“原以为你们会因此在一起,不料后来杀出来个柳无烟。这个出身烟花之地,身份低微的歌女,她的出现,让叶远一下子就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不过……”
说到这,叶良向着柳无烟的墓碑又走近了几步。
“她虽出身风尘,却偏偏有种凡人所没有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般的气度,尤其是她的才情,她的风骨,让我也觉得她真的是无可挑剔。”
叶良对柳无烟的称赞,也许是个女人都会觉得过火,但是对于跟柳无烟接触过的沈织梦来说,却一点都不为过。那次的相见,与柳无烟的对比,让她几有自惭形愧之感。
“后来,父王把玲珑指定为我的未婚妻,可从那时开始,我却开始经常逃出王府,总是无赖地拖后婚期。”
“只是,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苏玲珑突然说道,她就是不想叶良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沈织梦听到后退开了一步,看着眼前这个青衫女子。
“是啊,我还有很多不知道的,还有很多不懂的。”叶良摇了摇头。
“柳无烟的亲生父亲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柳青肩。这个恶徒一生杀人无数,但因其对音乐的痴迷,被人称作‘柳痴’,他在这方面有极高的天赋造诣,留下了许多堪称经典之作。其中,有一首曲子,传说听过的人都会有种灵魂仿佛被洗涤过的感觉,更有甚者会因此而遗忘俗世,永垂梦境。这首曲子,便是‘涤魂曲’了。”
苏玲珑说着说着,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长笛。
“而后来,又有风传说记载着‘涤魂曲’的‘涤魂谱’上同时记载了柳青肩的武功秘籍。明明就是一种可笑的谎言,可偏偏有些利欲熏心的人相信了,并为此展开了追逐。”
那“涤魂谱”在柳青肩将死之际,交到了柳无烟的手中,并告诉了她的身世。
而那些相信了传言的人,开始寻找“涤魂谱”的下落,最后终于找到了柳无烟。
为了保护父亲的遗物,柳无烟开始了逃亡,可是,终究只是个弱女子,怎逃得出一群丧心病狂的江湖人士的追捕呢?
此时,叶远担起了保护柳无烟的责任。他帮她保护住了“涤魂谱”。不过,就因此,江湖中的人就更加认定那里面有着绝世秘籍。
在一次逃亡中,因为叶远被人引开,而使得柳无烟丢失了“涤魂谱”,被人拾去了。因此,柳无烟终日自责,忧郁成疾了。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求叶远帮她追回“涤魂谱”。叶远因为没能帮她保住遗物,也一直深感自责,当即答应了。
安葬了柳无烟后,叶远将那栋百姓送给他的楼阁送给了沈织梦,他知道,他这一生,终究是要亏欠这个深爱着他的女子了。
远赴羌笛之境,不断找寻曲谱的下落,终于在追逐了将近十年的时候找到了“涤魂谱”,只是同时他却得了一种怪疾。
他回到中原的时候早已奄奄一息了。他托人将“涤魂谱”在柳无烟的坟前烧了。然后又叫人将自己已死的消息带回镇南王王府。并手书一封,叫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大哥,好好照顾沈织梦,那个,他今生欠了太多太多的女子。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一切一切。
听到最后,沈织梦的泪水却并没有照想象中般崩溃。只是,她的脸色很是苍白,整个人摇摇晃晃,直到最后,竟然昏死了过去。
叶良抱着她,手掌抵着她的背部,不停输入内力,让她一口气缓了过来。
只是,当她醒转过来后,她整个人都不说话,只是呆呆地坐着地上。
“那玲珑,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叶良毕竟还是希望知道多一些,眼前这个“未婚妻”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的真名不叫苏玲珑,我本姓柳。”
天边的夕阳,只是微微泛着红光,不再血色一般,只是喜庆般的红。
崖边的风吹起了洗得发白的青衫,吹着长笛的苏玲珑,看着远处那个独自起行的女子,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幕。
叶远跟柳无烟走进一间破旧的小房子中,叶远给了当时还是十二三岁的苏玲珑一个吊坠。“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比我,比你姐,都要更好地活下去。”
多年后,那个吊坠,成了一支长笛上的笛缀。
身后的叶良站在那里,不动不语。
苏玲珑早就不知道自己是爱上叶远,还是爱上了跟叶远长得一模一样的叶良,只是,对于她来说,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只需要,好好地活下去,就够了。
叶良站在那里,想着刚刚临别之际沈织梦跟他说过的话。
“我不再弹琴了,因为,那个钟子期不见了。”
“虽然他这辈子最喜欢的人只是柳无烟,但是,这阻止不了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人只有他叶远一个。”
“我想去他去过的地方看看,我想闻他曾经呼吸过的空气。”
“我,会自己,坚强地活下去。”
“对苏姑娘好一点,她是个好姑娘。”
“保重!”
沈织梦没有哭,只是微笑着背着简单的行囊,走向远方。
天边的夕阳近黄昏,人生,却仍要继续。
风吹稻草,带起了一阵泥土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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