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看到王梁，沈织梦有点吃惊。

“沈姑娘，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还是风采依旧啊。”王梁笑了笑，站了起来，对沈织梦两人施了个礼。

“是不是王兄？”站在沈织梦旁边的叶远问道。

王梁有点诧异，朝沈织梦看去，只见沈织梦在旁边微笑作答：“是啊。”

叶远在沈织梦的搀扶下坐在王梁对面，然后对着站在那里微带诧异，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王梁说：“王兄，不用猜了，在下的一对招子几年前已经坏了。”

“在下失礼了。”王梁拱手赔礼。

叶远笑了笑，并不介意。“王兄多礼了，这点小事，在下早就不放在心上了。王兄请坐。”

看着叶远笑得真诚，并没有半点勉强，王梁知道他真的是不介意自己“看不见了”这事，才放心地坐下。

此时，水儿已经沏好茶，端了上来。放好后，就退下了，并把厅门带上了。

“小侯爷，多年不见了。”王梁喝了口茶，却皱起了眉，毕竟，他还是习惯喝酒。

“请先生见谅，小女子这里因女儿家较多，而未备有酒水。”沈织梦观察入微，见王梁剑眉一皱，即知何故了。

“呵呵……沈小姐不用介怀，整天浊酒，偶尔喝些茶水也不错嘛。”

“呵呵……我们确实很久未见了，可是王兄嗜酒却未变过啊。”叶远还是在笑，笑得优雅，如此清澈。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人，在血雨腥风的江湖中，已经历过许许多多的杀戮残酷。

王梁的笑容突然被没在冷峻的神情后。“不仅我的嗜酒未改，我的‘儒者’也没变，甚至，更加锋利、轻盈。”

沈织梦听到后，神色立马不自然起来，然后看着身边的叶远。

只见叶小侯爷还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他笑了笑：“王兄介不介意在这里吃顿便饭呢？在下可是肚子饿得不行了。”

王梁愣了愣，还是点了点头。

十年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

仇恨，真的比任何东西都难以放下吗？

为什么总有些人背负上了仇恨，就一辈子都丢不下呢？

仇恨犹如一副锁链，把你一生都束缚着，挣不开……

饭桌上的三个人，吃得安安静静。

原本是四个人的，只不过水儿已经吃完，先退下了。

水儿吃得最快，是因为她知道小姐和侯爷他们肯定还有事要聊，自己在这里会打搅到他们的。原本她想在膳食房吃的，但是小姐硬是拉着她坐下，无奈，她只好尽量吃快点。

而王梁只是随便吃了些，大多时候都在那里发呆。

沈织梦不停地**菜到叶远的碗中，虽然桌上菜肴丰富，但是，她也只是各个菜都夹一筷子，不多也不少。

提出进膳的叶远则吃得很多，也很快，就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一样。不过，即使他吃得再快，他的举止仍旧是那么的优雅，一点都不失礼他那尊贵的身份。

虽然看不到，但凭着过人的耳力，叶远还是知道王梁没怎么动筷子。

“王兄。”叶远依旧不停地吃着，看不到菜，可是他能闻到菜的位置。而且织梦也会夹菜给他。

王梁听到叶远唤他名字才醒神过来。

“这些，都是她生前最爱吃的菜。”叶远只是说了这一句，就不再说了，只是继续安静地吃着，吃得很多，很快。

听到这句话，王梁全身一震，然后，不吭一声地拿起筷子，端起饭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细心的沈织梦看到，那低垂着的脸上，仿佛有了泪光。

饭后，庭院中，无月夜，三个人。

无茶，无酒，无语。

只有一台古筝，两柄剑。

“十年前的约定，今天终于要兑现了。”王梁看着天上那片漆黑，感叹着。语气中的悲凉，任谁都听得出。

沈织梦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古筝走到一旁她平日园中抚琴的位子，放平了琴，缓缓落座。然后，素手灵动，闭目蹙额，所有不安和担忧，都被泄在了琴中。

此生等一人，弹一曲绕梁柔情，只奉君来听。这就是王梁听出来的琴中音。

而叶远，脸上的笑容，仍旧不变，安静地聆听着沈织梦这些年来的故事。

叶又落，花又谢，人还在等。

风吹过，带走了那琴声的悲伤，谁能带走弹琴者的悲伤？

一曲终了，一幕回忆落下。

沈织梦按着琴弦，看着叶远。只见叶远安坐如初，笑容依旧，只是苦涩了许多。

不知为何，沈织梦竟然整个人眼前一黑，坐在那里晃了晃，才扶住。

这一幕，叶远是瞎子，自然是看不到的，而此刻王梁的眼里只有叶远，和身前那柄“儒者”，所以也没有发现沈织梦的异常。

“曲子听罢，我们，也开始吧。”王梁冷冷道。

叶远点了点头。

“虽然你双目失明，但是，这不是决斗，所以请恕在下不蒙眼。”

“当然。请吧！”

王梁不再出声，只是由他的“儒者”替他出声。

起身，拔剑，一声雀响，儒者剑锋芒乍现。剑锋所指，正是仍端坐在石凳之上的叶远。

风在吹，云在追。

一声龙吟，消失在江湖十年的古剑“思牙”，重现于世间！

叶远就那样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长剑斜指地面。乍看之下全身都是破绽，可是仔细一看，却完全发现不了任何可以一击致命的破绽，反而觉得每个破绽背后都是一个陷阱。

他没动，可是一股从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让韬光隐晦了十年的王梁不禁有了些动摇。这让王梁明白到，面前的这个双眼失明的人，仍是那个中原游侠中的第一人，那个不败的王者。

王梁的剑，王梁的人，慢慢地靠近，靠近叶远，脚步轻盈到悄无声息。

执剑的叶远就像个王者，不再是面带笑容，而是一脸的肃穆，那是对对手的一种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尊重。他充分地明白这一点，不管对手是谁，都必须全力以赴而不能有半分轻敌。

他没有看到王梁靠近，但是他能感觉到剑气的靠近。绝顶的高手，是能通过感觉气息来判断对手的存在的。而叶远叶小侯爷，正是这样一个高手，哪怕失去光明。

在有足够把握的距离下，王梁一招平平无奇却招速奇快的“长虹贯日”，飞刺而去。

王梁本是一名寒窗苦读的儒生，偏偏生得一副侠义心肠，总是对一些不平事仗义执言，结果经常被人打得躺在地上。后来，有个驼背老者将一把剑交给他，并叫他多读些论语。再后来，江湖上就出现了一个“不妄生王梁”和一柄充满传奇的儒者剑。

可是，十年前，就在他侠名鼎盛时，不知因何缘故，“不妄生王梁”跟叶远一样，消失在世人眼中，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只剩下他曾经留下的那些传奇故事，一遍又一遍地被后人谈起。

此刻的王梁，就像沉寂了十年的野兽，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这招“长虹贯日”是江湖中极其平常的一招，可是，他却用了将近十年来练习。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资质没有叶远那样超凡，自己能做到的，只是用汗水来换得更大的能力。所以他不停地练这招，不停地练习自己的气息，就为了今天，能向叶远刺出这招“长虹贯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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