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抉择的第二天，灰狼便一个人跑到了车站、天桥等人流量密集、各类犯罪分子层出不穷的地方，将那些比治性病广告还多的招聘信息一条条地抄了回来，然后再一一打电话过去。结果发现，那些招聘竟然没有免费的，不是要工服费就是入场费，大约在五百至两千块不等。看来，天下真没有免费的面条。

略感失望的灰狼又上网百度了一下，结果搜出来上千条新闻，全是某市某男子应聘公关，被骗人民币XX之类，旁边还有受害者痛哭流涕的画面和视频。

“狼哥，我看你还是别做了吧！”我感觉这事越来越不靠谱。

“那怎么行。大不了花点钱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灰狼明知没希望，却还不死心。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有需求就有市场，这么大的城市，他就不信找不到又有钱又寂寞又慷慨大方的女人。

靠！你以为你是谁呀，连到手的胖媳妇都上不了，还想搞富婆，你以为人家八辈子没见过男人。我忍不住再次挖苦道。灰狼这回没反驳，只是低下了头，假装没听到，我知道，他伤自尊了。

在这世上，有些东西会让一个聪明绝顶的人成为傻子、疯子，明知不可为还要往里陷，比如钱和女人。灰狼做鸭的强烈愿望并没有因为几条虚假广告和我的反对而消退，一天晚上，刚下班回家，就见这小子捧着一张报纸兴冲冲地蹦了过来。

“快瞧瞧，凤城假日酒店招聘男女公关数名。要求……”灰狼指着报纸夹缝里几行小字大声念叨着。

“骗人的吧？”我闭了眼睛，只把头来摇，对这类信息已不感冒。

“怎么可能，这可是省级日报，政府主办的，”灰狼信心十足。

我嘴里不言，心想，那又怎样，这年头，就是CCTV，也难保不会忽悠人。

假日酒店位于最繁华的城东商业区，属地标性建筑，我神往已久，所以，当灰狼要我陪他去应聘时，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次日中午，灰狼先打电话过去，确定了面试时间后，就带着我直奔目的地。

那酒店位于一座大厦内，有二十多层，里面有洗浴、有演绎广场、灰狼要应聘的是五楼的KTV。

乘电梯到KTV时，正是午休时间。装修豪华的大厅没有一个人，一排排包间的门紧闭着，在靠窗的一张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那老兄光着脑袋，穿着件半旧的白色T恤，下身是件灰色牛仔裤，脚上趿拉着一双拖鞋，活像刚从大牢里放出来的。

“喂！他不会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冯经理吧？”我指着那犀利哥模样的光头问灰狼。

“应该是的，”灰狼说着，走上前去，在那男人面前站定，抹了抹头发，做了个自以为很优雅的姿势，很有礼貌地问候道：“嗨！你好！”

“你谁呀你？”光头微闭的眼睛慢慢睁开，看了灰狼一眼。

“我是来应聘的，我叫张灰。”灰狼很诚恳地回答。

“嗯。应聘什么岗位，有身份证没有？”男人果然装出一副经理的派头，用专业术语询问道。

“有，有。”灰狼从兜里掏出证件，双手奉上，陪着笑道：“我是来应聘男公关的。”

男人接过身份证，扫了一眼，又扔给灰狼，伸手从边上的桌上取来一张简历，示意灰狼填上。

灰狼果然趴在了那里，屁股撅得老高，像小学生写作文一样。我看在眼里，心想，这回这事八成是真的了。

灰狼填完简历，那男人也没看，就放回了桌上，向灰狼道：“欢迎你加入我们团队，不过在这里上班，有三个要求，不知你能否答应？”

灰狼听说当鸭子还要条件，愣了一下，问：“什么呀？”

“一、来我们这里消费的，一般都是港澳台地区的客人，偶尔还有国际友人。你只要陪他们喝酒聊天就可以了，但如果她们提出某些过分要求，希望你不要拒绝。”光头说着，一脸凝重。

“什么要求？”灰狼紧张地问。

“比如陪她过夜之类的。”光头轻描淡写地说。

“这个……这个勉强可以接受……”灰狼大概兴奋过度了，有点结巴。

靠！还装，什么叫勉强可以接受，简直就是求之不得嘛！

那光头又正色道：“第二个要求，我们这里每晚十点上班，凌晨三点下班，不提供住宿，你能接受吗？”

灰狼连想也没想，又点头答应了。估计只要有女人有钱，让他三天三夜不睡觉也是肯的。

“第三个要求。在我们这里上班，要预交九百块钱押金，没钱的话可以先交六百，余下的在工资里扣除。”灰狼又一脸认真地说。

“可不可以先不交，全从工资里扣？”灰狼讨价还价道。尽管满脑子女人，他还是没失去理智。

“这个，我也做不了主，是公司的规定。你要不先回家考虑一下，决定好了再过来……”光头的脸色不那么好看了。

我正要劝灰狼先回家再说，就见这家伙从裤兜里掏出厚厚一叠票子，递到了光头手上，同时很天真地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

“今晚就可以。”光头数了下票子，很友好地笑了。

这一回明知道被骗了，我却再也没去谴责灰狼。一个人对鸭子痴迷到这种程度，还真是少见。我想起了中举后发疯的范进，他和灰狼一样，都是很执着的人。而我，正是缺乏这种执着，所以只能一辈子默默无闻。

当天晚上灰狼便去上班了，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去时兴高采烈，热血澎湃，回来时却累得晃晃荡荡，像头被骟了的驴。

“狼哥，富婆长什么样？”我虚心地上前请教。

“别提了，当了一晚上服务生，可累死老子了！”灰狼说着，躺倒在**呼呼睡去。

原来，昨晚上，灰狼曾被冯光头领入包厢数次，都被那些满身珠光宝气，一脸肥肉雀斑的富婆们驱逐出境，无奈只得被安排兼职当酒保。

“还有钱没，再借点给我。冯哥说我穿得太寒酸，下午要带我去买西服……”睡醒后的灰狼又一次向我伸出了手，见我还在犹豫，又补充一句：“放心，这回再不行，我一定从良……”

除了给钱，我也没其它办法，在心里暗暗埋怨自己，当初真是脑子进水了，鼓动他去干这倒霉工作！

换了身新行头，灰狼果然精神了许多。他自己也在照了数遍镜子后，骄傲地说：“这才像个鸭子的样，正是佛靠金装，鸭靠衣装。”

到晚上，灰狼又兴冲冲去上班，不到天亮就回来了，一副落魄书生模样，不用问我都知道，他这鸭子这回真当不成了。

据灰狼自己说，这晚上，他又和前一夜一样，被带入包间N次，最后终于被一个胖女人选中，带到了楼上的酒店客房里。

面对着梦寐以求的富婆，灰狼激动得差点晕过去，而他那个赖以吃饭的零件，在紧要关头偏偏不予配合，任凭女人肆意挑逗，就是不肯有所作为。结果是，钱没赚到，他自己反而被女人一顿臭骂，赶出房来。该死的女人还打电话给冯光头，要讨个说法。灰狼呢，自是羞愧难当，落荒而逃。

“那活真不是人干的！”灰狼心有季悸，用这句话终结了自己的鸭子生涯。

半个月后，在百度里，我又发现了一条新闻，本市某男子应聘公关被骗。受害者也是交了押金后，被几个发廊妹客串的假富婆羞辱一番，知难而退。

因为新闻后并没有“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等字样，我心中已明白是怎么回事，却没敢告诉灰狼，怕伤害了他那颗幼稚的心灵。

还好灰狼在受了挫折后，也不再坚持，乖乖找了个工厂去上班了。

鸭子风波平息后没几天，我听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伟哥要辞职。之所以辞职，是因为他失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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