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当然会把老板娘的样子看在眼里,她便不由得来气,对于她这个工人来说,也只能在心里生闷气。店里该她做的事,还是要她去做,并没有哪个来帮她。梅子在店里时间长,和那几个女工做的事也就不同了。她主要做的是打肉与包棕子;每天店里要销一百多斤肉粳,这肉粳的前期工作,就全是梅子的事情了;切肉,打肉酱,之后她把打好的肉酱拿到下面去,那几个女工便一撮一撮地撮到一个锅里,把它煮熟。棕子她一天也要包那么多,用开水煮棕叶,炒米,之后就是包。她做的这份事老板娘不会轻易托给别人,她只让自己信得过的人做。梅子是她最信任的人。肉粳与棕子是小吃店里的主打食品,从这点看,她的事在店里很重要似的。
并非说她做的事重要而就让她身份有所抬高,梅子自知自己是打工人,她只想老板娘尊重她,并没有别的意思。这只是一种心情,大约也如她是个老工人有关吧,一旦人自持为老,这本身就说明了一点。对于那几个女工来说,她们认为梅子和自己一样,不过还是有些不愤她。梅子认为老板娘对她不怎么样,而在另几个女工看来,老板娘还是偏心。“小梅,这个东西你拿去吃。”,有时老板娘从家里带来些小零食,会这样说。那几个便瞪着眼看着。老板娘拿来的是她家吃得不吃的东西,梅子知道。
“你拿她们,我不要。”梅子还往往这样说。
“嗯,你们吃不?”
那几个女工便笑着接下,并非说梅子清高。当着她们面老板娘拿给她,梅子自感到不好,也不稀罕她的东西。她们在吃时,梅子也会去拿点尝一下。老板娘有自己的打算,当着另几个女工的面,她先问梅子表示对她的载重。又因梅子是老工人,也确实如另几个女工眼见的那样,老板娘要对她好些。这些被她们看在眼里,当然会不愤。
“都是打工的,嗯。”
“是啊,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旦竖立了一个敌人,这几个女人便很团结似的。梅子是她们共同的敌人。在梅子到二楼去干活时,有时这几个议论起来,就如上面所说的那样。这几个人还不愤的是,她们上班要来早点,而梅子可以晚一些。梅子上班是六七点,老板娘说最好不要超过七点。那几个要六点来上班。这点尤其让几个同事愤愤不平。不过,她们也无可奈何,因为是老板娘说的,允许梅子晚点来上班。她们所能做的就是团结在一起,尽量在老板娘面前诋毁梅子。是的,她们只能这样做,没有别的办法。在房东又大闹的那天晚上,第二天梅子起晚了,一醒来外面已是大天大亮。
“不好了,晚了。”
“几点了?”赵明也醒来,问。
“肯定很晚了。”
她慌忙地穿衣起床,没有时间和赵明说话。不过她还是婆婆骂骂:“都是那个房东,昨晚吵死人,弄得人睡不着。”
“你什么时候睡着?”赵明问。他不记得自己是几点睡的,没有一点印象。
“很晚才睡着,我走了,昨天没有带东西回来,今晚带什么?”
“莫带,真的不要带。”
店里的老头儿正在张望,到现在这个女工还没有来上班。虽然店是儿子的,自己老了并不管事,但在几个工人面前,做为老板的老子也会因这层关系,嗯,我这个老头儿是有权力说她们的。那几个女工当然也把梅子还没有来这件事看在眼里,很放在心上。
“这小梅今早怎么了?”老头儿别着头,说。此时店里不怎么忙,他双手绞在身后。
“喳,别人是什么人,你又管不了?”那个头发有些凌乱,一根辩子拖在身后的女工说。
老头瞪了她一眼,他当然知道她话的意思。店里的事他确实无权过问,但他可以说这些女工。对店里的几个女工,谁是什么样的人,老头儿当然心里清楚明白。他也相信梅子。不过做为工人她怎么还没有来?
这个瘦长的老头儿,便总是向街口望去,那女工住在街口的下面,她每天来上班是从那街口出现。那几个女工也望,虽然大家关系不好,但大家在一起必定已习惯了。“这时还没有来,她,真的是享福。”,几个女工每个人心里都这样想。“这件事可以告诉老板娘。”,不知老板娘会怎么对待她。
不过有一点,会在老板娘脑子里留下个不好的印象。这几个女工知道,一想到这,她们竟会心地笑了起来。而梅子这时已出现了,只见她急匆匆地向店里走来。
“来了,看。”那长头发的女工说。她在心里最恨梅子。
另两个也向街口望去,果然她竟来了。依她们的想法,梅子最好迟到得等老板娘到店里来,似乎这想法落空了,以至让她们有些失望。当梅子一在街口出现时,长头发便留心老头儿,看他说不说梅子。老头儿也看见女工正往店里来,他就把头转向梅子,看她,问:“你怎么现在才来?”
“睡忘记了。”梅子脸上明显带着欠意。
老头儿并没有再说第二句。这让长头发失望。梅子竟觉察到她这一点,因为长头发看见梅子向自己看了一下。心怀鬼胎的她有些心虚,挤出笑对梅子笑了下,之后把头别向一边。另两个女工对梅子并不十分有气,和梅子关系不好,只是女人的小心眼在做怪。在店里只有这个长头发与梅子水火不相溶,两人关系这样,连梅子都不知为什么。如每个新来的工人一样,长头发刚来时也怯怯的,对老工人梅子就很尊重。“我刚来什么都不会做,还要你教我。”她谦恭向梅子说过这句话。一旦做时间长了,这句话就变成另一个意思,“什么我做不到,要你说。”
人的变化就存在于这点中。梅子不解,她对长头发并不差,没想到她竟这样对自己。
长头发就是恨梅子,无理由地恨,恨老板娘对她好,恨梅子会做事;要知道店里没有梅子,说不定她会受到老板娘的器重。人就是这样,一个人让自己看不顺眼,竟可以达到欲让之死而自己后快的境地。梅子忠厚但也不是一个好欺负的,自己没有得罪她,而她整天对自己沉着脸,梅子心里也不高兴。“我又不求你。”,梅子看她时也把脸沉着。两人关系一直处于这种状态,虽然同在一个店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到最后梅子和长头发不说一句话。另两个还好点。
梅子看见长头发对自己笑一下,这是近来没有过的事。
“嗯,想看老头儿说我?”梅子心里说,“没有看到吧。”
店里不怎么忙,由她们在店里就可以了,梅子决定上二楼去做自己的事。加工都在二楼,梅子上楼去了。随着梅子离开,大家的气氛又活跃了,可以说些话。梅子刚才在时几个人都不好说什么。长头发先开口,她见梅子上二楼去,说:“来了就上楼,也不知在店下面帮一下。”
“你有什么事啊?”老头儿问她,“你要小梅在下面做什么?”
长头发没有想到老头儿会这样呛她。竟让她不相信似的,她只有说老头儿为小梅,小梅迟到他都不说一句话,“好吧,明天我也迟到。”“你迟到,不要你做。”“你又没有权力管我,没有权力不要我?”这下老头儿被她呛住了。
梅子在二楼当然不知道下面的事情。虽然来晚了些,但应做的事如平常一样在一定的时间内可以做完。她一般是先切肉,之后打酱,那些肉屠户早已送来了,就放在二楼上。系好围裙,梅子就在砧板上切起肉来。由于昨晚没有睡好,在起床时感到头昏,当时匆匆走并没有警觉,现在她坐椅子上切肉,就感到头昏脑胀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这时,她又很有倦意,想睡觉。
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有过经历的人都知道,人处在这种状态下只有先休息休息,而对于梅子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来自己就是这种状态,使她对这一天感到非常害怕,有一种今天不知怎么过的恍惚感。不管梅子现在状态如何,她知道自己都只有做下去。是的,她只有做下去。
这是她心里的一个念头。很快她就推翻了这个想法,人确实难过,头昏不说,浑身无力,平常并不在乎的菜刀,这时在她手里似乎有千斤之重,而且她眼睛迷离,似乎就要闭上。因为做得很熟,即使在平常切肉,梅子也只要凭感觉来。她切肉从来不用看手,在砧板上左手按肉,拿刀的右手就只要嚓嚓地往前切。
“哎哟,手切了。”
这念头一振,人马上清醒过来。她确实是把手切了,左手食指,她现在所看到的是血往下流,不知是痛还是别的原因,梅子的泪水一下子流下来了。她右手去捏那左手食指,血沽沽地往外冒,至使看不到伤口切有多深。依稀有一种感觉,当时感到切到手马上停住没有刀,若不然,那食指尖头肯定要切掉。这时老板娘还没有来,她们还在下面。二楼就只梅子一个人,她确实流了眼泪,但流眼泪并不能代表哭,因为她没有哭出声。
在二楼楼上,梅子很想哭一下,因为伤口越来越痛。
眼前怎么办?这肉谁来切,谁来打肉酱,棕子哪个来包它?没有想到自己竟想这些,很快梅子就把脑子里这些念头驱逐出去。
“我做它妈的,老子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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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生活五』
~工们如往常一样在店里工作,今早的客人似乎没有往日多,老头儿明显~这一点,并从心里~奇怪;而对长头发几个工人来说,从心里认为这是不与自己相~的事,生意不好,自己趁机磨蹭。“今早怎么没有人?”这句话老头儿呐呐自语说了几遍。几个~工坐在店里的板凳~。开始店里有些客人,而这时一个客人都没有;其实对于~生意的人来说,这种状态是很正常的现象,但让一些人的~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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